〔短篇集〕

朦胧的灯影里,息息索索的飞了几张黄叶下来,四边的枯树都好像活了起来的样子,他不觉打了一个冷噤,就默默的站住了。静静儿的听了一会,他觉得四边并没有动静,只有那辘辘的车轮声,同在梦里似的很远很远,断断续续的仍在传到他的耳朵里来,他才知道刚才的不过是几张落叶的声音。他走过观月桥的时候,只见池的彼岸一排不夜的楼台都沉在酣睡的中间。

——《银灰色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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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礼的家住在后面山脚下,从他家里走上秋英的地方,足有五六分钟的路程,要走过一处草地,一条大路。走过草地的时候,诗礼见有几棵蒲公英,含着了珠露,黄黄的在清新的早晨空气里吐气。他把穿不惯的长衫拖了一把,便伏倒去把那几棵蒲公英连根的掘了起来。走到秋英家里的时候,他见秋英呆呆的立在竹篱边上,看花上的朝阳。他跑上秋英身边去叫了一声,秋英倒惊了一跳,含着微笑对他说:
“你今天起来得这样早?”
“你也早啊。”
“衣兜里捧着的是什么?”
“你猜!”
“花儿。”
“被你猜着了。”
诗礼就把他采来的蒲公英拿出来给她看,这原来是她最喜欢的花儿,所以秋英便跑近他的身来抢着说:
“我们去种它在园里吧。”
两人把花种好之后,诗礼又从他的袋里拿出了几颗圆洁滑润的石子来给她说:
“我要上杭州去,用不着这些圆石子了,你拿着玩吧。”
秋英对他呆看了一眼说:
“你几时上杭州去?你去了,我要圆石子做什么,和谁去赌输赢呢?”
诗礼把圆石子向地上一丢,也不再讲话,一直的跑回家去了。秋英呆呆的看他跑回去的影子渐渐儿的小了下去,她的眼睛忽而朦胧起来,诗礼刚讲的“我要上杭州去”的那句话同电光似的闪到她那小小的脑里的时候,她只觉得一种凄凉寂寞的感觉,同潮也似的压上她的心来。
呆呆的立了一会,她竟放大了声音,啼哭起来了。

——《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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