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有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阿尔贝·加缪 〔散文集〕
▷反与正
▷提帕萨的婚礼
▷重返提帕萨
▷杰米拉的风
▷海伦的流亡
▷阿尔及尔的夏天——致雅克·厄尔贡
▷无史之城旅行指南
▷荒漠——致让·格勒尼耶
▷讽刺
▷是与非的间隙
▷魂之死
▷生之爱
▷谜语
▷到海上去——船上日记
历史精神与艺术家都企图重塑世界。但艺术家因天性使然,知晓其界限所在,而历史精神对此视而不见。因此后者终将导向暴政,前者的激情却通往自由。如今所有为自由而战者,究其根本,皆为美而战。当然,这并非为美本身辩护。美离不开人类,唯有追随时代的不幸,我们方能赋予这个时代伟大与宁静。我们再不会成为隐士。但同样确凿的是,人类离不开美——而这正是我们这个时代佯装不知之事。它坚决地追求绝对与霸权,尚未穷尽世界就急于将其变形,尚未理解就妄图规整。无论它如何辩白,实则已背弃此世。奥德修斯能在卡吕普索处选择永生或故土。他选择了故土,连同随之而来的死亡。如此朴素的崇高,于我们已属陌生。或有人说我们缺乏谦卑。但归根结底,这词模棱两可。我们不过缺少人的骄傲——像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小丑,夸耀一切,攀摘星辰,最终却在公共场所袒露羞耻——那忠于自身界限的骄傲,对人之境况清醒的爱。
“我憎恶我的时代。”圣埃克絮佩里在临终前写道,其缘由与我所述相去不远。但尽管这声呐喊令人震颤——出自一位深爱人类高贵之处的人之口——我们却不能苟同。然而,在某个时刻,背弃这具枯槁世界的诱惑何其强烈!但这时代终究属于我们,我们无法在自我憎恶中生存。它堕落至此,既因美德的泛滥,亦因缺陷的宏大。我们将为那源远流长的美德而战。何种美德?帕特罗克洛斯的战马为阵亡的主人哀鸣。一切尽丧。但阿喀琉斯重燃战火,胜利终将到来,只因友谊刚遭屠戮:友谊即美德。
承认无知、拒绝狂热、认清世界与人类的界限、珍爱面容、最终回归美——这便是我们将与希腊人重逢的营地。从某种意义上说,未来的历史意义并非人们所想。它存在于创造与审判的斗争中。尽管艺术家们将为赤手空拳付出代价,我们仍可期待他们的胜利。黑暗哲学将再一次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消散。啊,正午的思想,特洛伊战争正在远离战场的地方进行!这一次,现代都市可怖的城墙终将崩塌,释放出“灵魂平静如海面安宁”的海伦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