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有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阿尔贝·加缪 〔散文集〕
▷反与正
▷提帕萨的婚礼
▷重返提帕萨
▷杰米拉的风
▷海伦的流亡
▷阿尔及尔的夏天——致雅克·厄尔贡
▷无史之城旅行指南
▷荒漠——致让·格勒尼耶
▷讽刺
▷是与非的间隙
▷魂之死
▷生之爱
▷谜语
▷到海上去——船上日记
我很清楚地知道,这样一个民族很难为所有人接受。这里,智慧无法像在意大利一样占据一席之地。这里的人对思想不感兴趣。他们崇拜身体、欣赏身体。他们从身体中获得力量,有一种天真的犬儒主义和稚气的虚荣,值得严加批判。人们常常斥责他们的“心态”,也就是说他们看待事物和经历事物的方式。的确,生活到了一定的强度,难免有失公允。不过,这个没有历史、没有传统的民族却不能说没有诗学——只是我知道,他们的诗学很独特,是一种坚硬的、肉体的诗学,毫无温情可言。这就是阿尔及尔天空的诗,唯一真实的诗,使我感动,使我向往。有教养的人的反面,是有创造力的人。看着这些原始人在海滩上尽情放松,我有了这样一种诞罔不经的想法,或许他们无意之中正创造着一种文化的雏形,在这种文化里,人类终于找到了自己真实的面孔。这个民族一整个被丢入当下之中,他们以没有神话、没有慰藉的方式活着。他们把所有的财富都放在台面上,然后不加防御地面对死亡。他们挥霍躯体之美的馈赠。独一无二的热望永远陪伴着这没有未来的丰饶。这里的人们所做的一切都标示着对稳定的厌恶和对未来的不在意。人们忙着生活,如果这里会诞生一种艺术,那它也将顺应这种对“持久”的憎恨——正是这种憎恨促使多利安人最初用木头雕刻出他们的柱式。不过,的确,在这个民族暴烈而顽强的面孔之中,在这毫无柔情的夏日天空之中,我们还是能够找到一种限度和一种超越,在这种限度和这种超越面前,所有的真实都可以得到表达,没有任何欺人的神性会留下希望或拯救的印记。在天空与朝向天空的脸庞之间,没有任何地方可供一种神话、一种文学、一种伦理或一种宗教安营扎寨,有的只是石头、肉体、星星与触手可及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