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件事做得漂亮,他从身边走过时,迪莉娅对他说。那活像一幕戏。她不动声色地注意到雨点还在滴。一滴滑下来碰上另一滴,又合成一滴,向窗玻璃底上滚去。
在下雨。霏霏细雨,轻轻阵雨,洒在人行道上,把路淋得滑溜溜的。值不值得撑开伞,有没有必要叫辆车,从剧院里出来的人们问自己,同时仰望着温和的白茫茫的天空,星光暗淡。雨无论落在地上,落到田野,落到花园,它都掀起了泥土的气息。这里有一滴平衡在草叶上;那里有一滴灌进了野花的花萼里,微风一动,雨滴就掉下来了。值不值得在山楂树下躲一躲,在树篱底下避一避,羊儿似乎在问;母牛由于已经在灰蒙蒙的田野上、昏沉沉的树篱下放牧,所以一个劲儿咕吱咕吱地吃草,昏昏欲睡地咀嚼,皮上落满了雨点。雨落到屋顶上,落到这里的威斯敏斯特,落到那里的拉德布罗克林阴道上;在浩瀚的大海上,千千万万的雨尖儿戳着这头蓝色的怪物,好像一次随意喷洒的淋浴。在微睡的大学城的巨大的圆屋顶和高耸入云的尖塔上空,在窗玻璃用铅框固定,现在又用棕色亚麻布窗帘遮起来的图书馆和博物馆上空,细雨悄然滑下,一直落到那些怪诞的讪笑者,也就是多爪的怪兽状滴水嘴里,在成千上万偏僻的凹陷处摊开。一个醉汉在一家酒馆外面的窄道上脚一滑,便骂起来。产妇听见医生对助产士说,“在下雨。”轰鸣的牛津钟声,像一片油海里的缓慢的海豚,不断翻转着,以默祷的语气吟唱着音乐的咒语。这场细雨,这场微雨,落到冠冕巍峨的贵人头上,落到平头百姓头上,不偏不倚,一视同仁,表明雨神,如果有神的话,认为,不能把它局限在大智大贵者身上,而应当让所有的生灵,吃草的,愚昧的,不幸的,那些在窑里辛苦劳作、制造不可计数的、一模一样的盆盆罐罐的人,那些通过歪歪扭扭的字表达赤热的思想的人,还有陋巷深处的琼斯太太,个个都有一份我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