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开篇

那是一个变幻莫测的春天。天气乍暖犹寒,阴晴不定,大地上空总有蓝云紫雯飘荡。在乡下,农民瞅着田野,忧心忡忡;在伦敦,人们望着天空,雨伞时而撑开,时而合上。然而,四月份,这种天气倒是在意料之中的。在惠得利商行,陆军商行,海军商行,成千上万的店员这么说着,便把包得整整齐齐的商品递给站在柜台那边、穿着荷叶边衣裙的太太小姐们。西区是无穷无尽的购物大军,东区是络绎不绝的办事人员,他们在人行道上招摇而过,宛如行进不止的旅行团——对那些有理由驻足,比方说,寄一封信,或者在皮卡迪利大街上一家俱乐部窗前盘桓一阵的人来说,情况似乎就是这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有活顶四轮马车,有维多利亚马车,有双轮双座出租马车,因为春季才刚刚开始。

关注

他的眉宇间刻出一道小槽。他看书时眉头紧皱;他读一会儿书;做一点笔记;然后再读。一切声音都被抹掉了。他眼前看见的只有希腊文。但一读起书,大脑就逐渐热乎起来;他意识到脑门上有什么东西在加快,在收紧。由于在边页上做简短的注释,他准确、牢靠地领会了一个又一个短语,他注意到,比前一天夜里还要准确。一些不太重要的小词现在显露出细微的意思差别,这就改变了原来的含义。他又做了一条注释;这就是意义。他自己这种领会短语核心的技巧使他兴奋不已。关键在这里,完全彻底。但他必须做到一丝不苟;准确无误;就连草草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注释也必须像印的一样清楚。他查阅不同的书进行参照。然后闭上眼睛,背靠在椅子上认真思考。他绝不让任何东西流于语焉不详。时钟响起来了。他听着。钟继续响着。刻在他脸上的那些线条松弛了;他身子往后一靠;肌肉疲沓了。他把眼睛从书本上抬起来,凝视着前面的昏暗。他的感觉是:仿佛跑了一场比赛后,扑倒在草地上。但有一会儿他觉得他还在跑;尽管不看书,他的思想还在进行。思想不受阻碍,自由畅游一个纯意义的世界;但慢慢地这个世界失去了它的意义。书在墙上非常显眼:他看见了奶油色的嵌板;一个蓝花瓶里插着一束罂粟花。最后一响已经敲过。他叹息一声,从桌边站起来。
他又站在窗前。在下雨,但那层白色已经消失了。有的地方有一片淋湿的树叶在闪亮,除此之外,花园现在漆黑一片——那株开花的树形成的黄包不见了。花园周围的校舍矮矮地蹲伏成一团,灯在窗帘后面亮着,这里一个红点,那里一个黄点;那里是教堂,蜷着身子倚天而立,天空由于下雨,似乎在轻轻地颤动。但它不再沉默。他听着;没有特别的声音;但他站着向外眺望时,校舍里热闹非凡。突然一阵狂笑;然后一架钢琴丁丁咚咚;然后是难以形容的噼里啪啦——几分像瓷器的声音;然后又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排水沟吸水时发出的潺潺声。他转身进了屋。
屋里变得冷飕飕的;火快灭了;白灰底下只有一点儿红光。恰好他想起了父亲的礼物——那天早上送来的葡萄酒。他走到了墙边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当他对着灯把它举起时,他笑了。他又看见他父亲不是用手指而是用两个光滑的肉疙瘩握着酒杯,对着灯光一照再喝,他总是这个样子。
“你不能像冷血动物一样用刺刀捅穿一个人的身体。”他记得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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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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