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开篇

那是一个变幻莫测的春天。天气乍暖犹寒,阴晴不定,大地上空总有蓝云紫雯飘荡。在乡下,农民瞅着田野,忧心忡忡;在伦敦,人们望着天空,雨伞时而撑开,时而合上。然而,四月份,这种天气倒是在意料之中的。在惠得利商行,陆军商行,海军商行,成千上万的店员这么说着,便把包得整整齐齐的商品递给站在柜台那边、穿着荷叶边衣裙的太太小姐们。西区是无穷无尽的购物大军,东区是络绎不绝的办事人员,他们在人行道上招摇而过,宛如行进不止的旅行团——对那些有理由驻足,比方说,寄一封信,或者在皮卡迪利大街上一家俱乐部窗前盘桓一阵的人来说,情况似乎就是这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有活顶四轮马车,有维多利亚马车,有双轮双座出租马车,因为春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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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四周扫了一眼。庄严与放任混成一片,令人称奇。出庭律师们不停地进进出出。他们靠着法庭墙站着。在顶灯苍白的灯光照耀下,他们的脸都呈现出羊皮纸的颜色;他们的五官似乎是斧凿刀刻出的一般。他们早把煤气灯点着了。她凝视着法官本人。这会儿他正靠在他那张置于雄狮和独角兽下面的大雕花椅里面,倾听着。他看上去一脸的悲伤和智慧,仿佛话语已经把他敲打了好几百年。这时他睁开了那双昏昏欲睡的眼睛,皱起了眉头,那只从硕大的袖口里虚弱地露出来的小手,在那个大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半闭上眼睛,又开始为这些不幸的人的争斗进行永久的监视。她走了神儿。她歪在那硬邦邦的木头座位上,让遗忘的大潮卷过她的心田。早晨的一幕幕场景开始自行浮现出来;开始硬闯进来。贾德在委员会上;他父亲在看报;老太太拽住她的手;客厅侍女把桌子上的银器撤走;马丁在莽林里划着了第二根火柴……
她如坐针毡。空气混浊;灯光昏暗;既然最初的魅力已经消退,法官看上去烦躁不安;再没有超尘拔俗的气度了,她想起在女王门的那座阴森森的房子里,他在那些老橡木家具上可是上了大当,不禁莞尔。“这是我在惠特比弄到的。”他说。可那是假货。她想笑;她想走。她站起来悄声说:
“我走了。”
她的弟媳小声咕哝了一句,也许是表示反对。但埃莉诺尽量不声不响地走出弹簧门,上了街。
滨河大道的喧嚣、混乱、开阔,扑面而来,顿时给她一阵轻松。她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这里还是大白天;一种五彩缤纷的生活奔流着,骚动着,向她汹涌卷来。在她心里,在世界上,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挣脱了似的。她的精力集中过后,现在似乎风流云散了。她沿着滨河大道溜达,看着这条奔腾的街道;望着商店里琳琅满目的项链、皮匣,望着脸面雪白的教堂;望着鳞次栉比的屋顶和纵横交错的线路,不由得心花怒放。上面是一片水汪汪又亮闪闪的天。秋风扑面。她尽情地呼吸着新鲜湿润的空气。而那个人却不得不一整天一整天地坐在那里,她想,又想起了那个阴暗的狭小的法庭和那些斧凿刀刻般的面庞。她又看见了桑德斯·柯里靠在他的大椅子里,沉着脸,皱纹像铁褶一般。整天整天地,她想,争论法律条款。莫里斯怎能忍受得了?不过他一直想干律师这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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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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