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一想到我永远只可能认识世界小得可怜的一部分,就感到忧伤。您不这样认为吗?”
“也许。”热尔贝回答。
弗朗索瓦丝笑了。和热尔贝聊天时常会遇到阻力,想从他嘴里掏出一种肯定的意见是困难的。
“但现在我放心了,因为我确信无论我到哪里,外部世界都会随我而动。我的一切遗憾都烟消云散。”
“遗憾什么?”热尔贝问道。
“遗憾仅仅活在我自己的躯壳内,而外面却是大千世界。”
热尔贝扫了一眼弗朗索瓦丝。
“是的,尤其是您过着一种可以说是有条不紊的生活。”
他总是那样谨慎。回答这个朦朦胧胧的问题对他来说需要某种胆识。他是否认为弗朗索瓦丝的生活过于规律了?他是否在评价她?我在想他对我的看法……这个办公室、剧院、我的房间、书籍、资料、我的工作。一种如此规律的生活。
“我懂得了应该迫使自己做选择。”弗朗索瓦丝说。
“我不喜欢必须做出选择。”热尔贝说。
“开头很难,但现在我不再有遗憾,因为对我来说不存在的事,它们绝对不存在。”
“怎么解释?”热尔贝问道。
弗朗索瓦丝迟疑了一下。她对此有强烈感受,即使她重新关上房门,外面的走廊、大厅、舞台并不消逝,而只是在门的后面、在一段距离以外存在着。在远方,列车穿驶于夜阑人静的乡间,使得深夜里小办公室热气腾腾的生活得以延伸。
“就像月亮上的景色。”弗朗索瓦丝说,“这不是现实,仅仅是道听途说。您没有这种感受?”
“不,”热尔贝说,“我不这么看。”
“您永远只能一次看到一个事物,您不觉得恼火吗?”
热尔贝思考起来。
“我嘛,打扰我的是其他人,”他说,“我厌恶人们和我谈论一个我素不相识的家伙,尤其是当人们怀着敬意谈论他:一个生活在他自己圈子里,甚至不知道我存在的家伙。”
如此长久地谈论他自己还很罕见。是否他也在这几个钟头里体会到了令人激动的、短暂的亲密感?唯有他们俩生活在这淡红灯光的氛围内,两人分享着同一片灯光和夜色。弗朗索瓦丝瞥了一眼弯睫毛下那双美丽的绿眼睛和亲切的嘴巴——如果我想……也许现在还不太迟。但是她能期望什么?
“是的,这是侮辱性的。”她说。
“一旦认识了那家伙,就好多了。”热尔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