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脱掉连衣裙,穿着白衬裙站着擦身,有条不紊,但又小心翼翼,因为他们非常缺水。西班牙的太阳已经把她的脸晒黑了,英国的太阳仍然像针一样把它重扎了一遍。她在镜子前穿上夜礼服时,她的脖子和胸部截然分开了,仿佛脖子被漆成了棕色,她想。她一头浓发中间有一绺已经发白,她敏捷地把它挽成一个发髻;再把珠宝戴到脖子上,一个红点,宛如凝在一起的莓子酱,中间还有一粒金籽儿;然后瞟了一眼五十五年来熟悉得她再也看不见的那个女人——埃莉诺·帕吉特。她老了。这是一目了然的;额头上横着几道皱纹;原先有结实的肌肉的地方现在不是坑儿,就是褶儿。
我有何长项呢?她问自己,又用梳子梳了一遍头发。我的眼睛?她看着眼睛时,眼睛却回她一抹嘲笑。我的眼睛,不错,她想。有人曾夸过她的眼睛。她让自己把眼睛睁开,而不要眯到一起。每只眼睛周围都有好几条小白道儿,那是她在雅典卫城,在那不勒斯,在格拉纳达和托莱多皱起眼睛、避免强光时留下的。但人们夸我的眼睛,已成往事了,她想,于是结束了装扮。
她伫立了片刻,凝视着干枯的草地。草几乎全黄了;榆树开始发黑;红白花奶牛在坍塌的树篱那边咕吱咕吱地吃草。但英国令人失望,她想;它幅员小;它景色美;她没有爱国热情——一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