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个粗野的声音说,它使人联想到锯末和木棚,她给了地址放下电话,埃莉诺正好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红金色的阿拉伯披风,头发上蒙着一面银纱。
“你认为有一天你能看见电话那一端的东西?”佩吉说着站了起来。埃莉诺的头发就是她全部的美,她想;还有她那双涂了银的黑眼睛——一个漂亮的老女先知,一只古怪的老鸟,既可敬,又可笑。她旅行时晒黑了,所以头发看上去比以往更白。
“你说什么?”埃莉诺说,因为她没有听清她那句有关电话的话。佩吉没有重复。她们站在窗前等出租。她们站在那里向外望去,肩并着肩,默默无言,因为有一阵停顿需要填补。窗户高高在上,俯瞰着鳞次栉比的屋顶,俯瞰着一座座后花园的方场和角落,从窗户到远远的青山之间的景致,就像另一个说话的声音,可以用来填补那段停顿。落日西沉;一朵云卷曲着,宛如蓝天上的一片红色的羽毛。她向下张望。奇怪,看见一辆辆出租绕过街头,从这条街驶向那条街,但就是听不见她们发出的声音。那就像一张伦敦地图;她们下面的一片地段。一个夏日就要消逝了;灯光亮起来,淡黄色的灯光,仍然零零散散,因为落日的余晖仍滞留在天空。埃莉诺指着天空。
“那就是我第一次看见飞机的地方——那些烟囱之间的地方。”她说。远方高高的烟囱,工厂的烟囱林立。还有一座高大的建筑物——那是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吧?——雄踞在一片屋顶之上。
“当时我站在这里,放眼望去,”埃莉诺接着说,“那一定是一个夏日,我刚刚搬进这套屋子之后,我看见天上有个黑点,我对什么人说——米莉安·帕里什,我想,对,因为就是她来帮我搬进这套房子的——对了,我希望迪莉娅记住问问她——”人老了,佩吉注意到,所以就容易东拉西扯。
“你对米莉安说——”她提示她说。
“我对米莉安说,‘那是一只鸟吗?不,我认为它不可能是鸟。它太大了。可它在动。’突然我明白过来了,那是一架飞机!它确实是飞机!你知道它们在不久以前飞越了海峡。当时你我正在多塞特:我记得我念了报纸上的报导,有人——是你父亲,我想——说:‘世界再也不会是老样子了!’”
“啊,行啦——”佩吉大笑起来。她正要说飞机还没有起那么大的作用,因为她的专业就是矫正长辈对科学的信仰,部分原因是他们的轻信让她觉得好笑,部分原因是,医生们的无知每天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时候埃莉诺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