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吉望着他们边饮酒边聊天。电灯上的那卷圆锥形的纸圈斑斑点点,脏得好生奇怪。陆离的灯光把他们的脸照得绿莹莹的。勒尼鼻子两侧的两道槽仍然湿漉漉的。他满脸的峻峰幽谷;诺思却是圆盘脸,塌鼻子,嘴唇周围蓝幽幽的。她把自己的椅子轻轻一推,好让两个相关的脑袋凑到一起。他们俩真是大相径庭。他们谈非洲,谈着谈着,脸就变了,仿佛皮下细微的网络猛然叫人一扯,体重掉进形形色色的窝槽里去了。她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她自己的体重也改变了。但灯光也有点使她迷离的成分。她扫视了一圈。外面街道上准有一盏灯闪烁不定。那灯光上下摇曳,跟圆锥形的陆离的绿纸下的电灯交相辉映。情况就是这样……她突然一惊;耳朵里传进来一个声音。
“去非洲?”她眼睛盯着诺思说。
“去迪莉娅的晚会,”他说,“我问你去还是不去……”她就一直没有听。
“等一等……”勒尼打岔说。他像阻止车辆通行的警察那样把手一举。于是他们接着往下聊非洲。
玛吉往椅子上一歪。弧形的红木椅背在他们的脑袋后面高高突起。椅背的弧线后面则是一只红边皱口的玻璃杯;然后是一条直线,那是上面有黑白相间的小方块的壁炉台;再后面是三根竿子,尖儿上是柔软的黄色羽毛。她把各样东西一一过目。寓目过眼之中,林林总总地汇集成一个整体,就在她要完成那个画面的当儿,勒尼喊道。
“我们必须去——我们必须去!”
他站了起来。他已经把自己的那杯威士忌推到了一边。他站在那里,那副样子就像什么人在指挥一支大军,诺思想;他的嗓音掷地有声,他的姿态八面威风。但那只不过是过去参加一下一位老太太的晚会的问题。要么,是不是总有一些东西,他想,同时也站起来寻找帽子,像个不速之客一样从人的心海深处浮上表面,使平常的行动,一般的言词都有表达全部心声的能力,所以当他转身跟着勒尼去参加迪莉娅的晚会时,才有仿佛在策马飞越沙漠、解救一个遭受围困的要塞的感觉?
他手扶着门停了下来。萨拉已经从卧室里走出来。她变了一个人;她穿着夜礼服;她身上有点怪怪的东西——也许是夜礼服造成了使她显得陌生的印象?
“我准备好了。”她说,眼睛望着他们。
她弯下腰把诺思掉到地上的书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