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各种各样的缘故,我根本无意对人类文明的价值发表意见。我一直努力防止自己陷入一种狂热的偏见。这种偏见认为,我们的文明是我们拥有的或者可能获得的最珍贵的东西,文明的道路必定把我们引向难以想象的高度完美的状态。至少,我可以心平气和地倾听批评者的观点:当一个人调查文化努力的目标及其使用的手段时,他得出的结论一定是所有的努力都不值得,努力的结果也只能导致一种令个体无法忍受的情势。因为我对这一切事情知之甚少,所以我更容易保持公正。我唯一明确知道的一件事,就是人的价值判断直接受到他对幸福的渴望的影响,相应地,人的价值判断尝试用论点来支持他的幻想。假如有人要指出文明的发展过程本质上是强制性的,并举出例子说,约束性生活的倾向或者以自然选择为代价来建立人道主义理想的倾向都是不可避免或不可转移的发展趋势,我们最好将这些趋势当作自然的必需品去主动服从,这样,我对这一观点就完全理解了。我也知道,人们可能反对前面这个观点,提出在人类历史上诸如此类的趋势曾经被认为是不可逾越的,结果却总是被抛在一边,然后被其他趋势所替代。因此,我还没有勇气像一个先知一样在我的同胞面前挺身而出,他们责备我没能给他们提供任何安慰,我对此也俯首接受,因为在本质上,这正是他们要求的全部内容——最狂热的革命者的热情不亚于最虔诚的信徒。
在我看来,人类的终极问题,似乎是人类的文化发展是否能够以及将在多大程度上控制住人的攻击本能和自我破坏本能给群体生活造成的混乱。也许当今时代需要特别注意的正是这一方面。人类对自然力量的控制程度已经大到足以让人类借助这些力量毫无困难地相互毁灭,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人。人类知道这一点,而且他们目前的不安,他们的不幸福感,以及焦虑的情绪,大部分都是由此引发的。现在,人们期待两种“神圣力量”中的第二种——永恒的爱欲——能展现它的威力,与它同样永恒的对手进行斗争。但是谁能预知成败会如何,结果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