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那是在伦敦的一家公立诊所,一个女孩给我做了耳聋检查,她和蔼可亲,一头棕发,带着外国口音。“你很健康,但就听力而言,你就像一架破损的钢琴。”她观察着这句话有没有让我不安,然后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年老的危险。最后,她写下我哪天可以去取我的两个助听器。我按时回去取了,却没能和它们成为朋友。它们像小滚珠一样滑进我的耳道,拿出来会很危险。不过,它们实际上又回到了刚取来时的棕色信封里。
家中的花园在等待着,玫瑰进入第二次花期,花朵粉扑扑的,开得凌乱,但美丽。三棵无花果树枝叶繁茂,在风中如涟漪一般舞动,鸟儿则疾速地飞进飞出,相互追逐着,半是在求爱,半是在打闹。
“破损的钢琴”带着它所有的含义不断在我脑海中回响,然而我却想到了生活的诸多恩赐——体验过极致的欢乐与悲伤、爱情(命途多舛的与没有回报的)、成功与失败、声名与杀戮,在报上读到作为作家我已过气,甚至被称作“廉价版的莫莉·布鲁姆”,但即便如此,我依然坚持写作与阅读,有幸能沉浸在这两样支撑我整个人生的炽热情感中。
我从科克郡的巴利马洛屋取出一本烹饪书,我曾在那里住过几次,品尝过诸如荨麻汤、角叉菜薹蛋奶酥、玫瑰天竺葵香柠檬凝乳,以及醋栗杏仁奶油配小香蕉太妃等美味佳肴。正是在那里,我第一次目睹了杰克·叶芝的画作,那些凝结的蓝色厚重调色板,对我诉说着爱尔兰的深邃,不亚于任何诗歌或散文片段所能表达的。我查阅了苏打面包的食谱,并做了一件三十多年来未曾做过的事——我烤了面包。无论钢琴是否破损,当烤面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时,我感到无比鲜活。这是一种久远的气味,是许多回忆的源泉。于是,在那个8月的日子里,七十八岁的我坐下来,开始撰写这本我曾发誓永远不会写的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