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我才得知他们在坎农山巷经历的最后一重磨难。他们被分别安置在不同的房间,面前放着一份宣誓书。钢笔和墨水递到手中,他们的父亲手持一根长长的红色封蜡棒,要求他们写一封信,次日他将呈递给法官。信中他们要表明希望留在父亲身边,而不愿受到病态母亲的不稳定影响。他们被单独留下完成此事。
卡罗写道:
亲爱的爸爸,毫无疑问,等我长大些,会想跟着您打猎、钓鱼、狩猎,等等,但现在我只想和妈妈在一起。
爱你的,卡罗
萨莎草草写下“帕特尼”和自己的签名。
他们的父亲永远不会原谅他眼中孩子们的背叛。
两周后的圣诞节,他们带着礼物去看望父亲,却遭到冷遇。至于礼物,他说自己认识其他更懂事、更忠诚的孩子,于是原封不动地退回了毛衣和马克杯。
在那段剑拔弩张的日子里,他对我笔耕不辍,以及报纸上所谓的过分吹捧——主要因我被视作颇具魅力——感到愤懑。他在爱尔兰的朋友、作家约翰·布罗德里克受命去泼脏水,在当地刊物《希伯尼亚》上援引我丈夫的原话,称我的“才华全藏在裙底”。随着欧内斯特愈发察觉我的富裕,他写的小文章就愈发激烈。我从迪欧达路的小屋搬到同一条街上更大的宅邸,对此他更是暴跳如雷,用他的话说,我是为了“扮演女主人的角色”。新居前院栽着紫丁香和金链花树,宛如乡间别墅,后花园一直延伸至河畔。
泰晤士河的名字源于凯尔特语“Tamessa”,意为幽暗。它发源于格洛斯特郡,温顺地流过我们花园尽头,途经东区河口,汇入北海。多数时日里,河水是褐色的,懒洋洋的,如黑啤酒般沉郁,黑色驳船与运煤船突突缓行,河面是一派漫无目的的静物画般的慵懒。
但对卡罗和萨沙来说,那里承载着关于宝藏、舰队、商船和征服的梦想。哪怕它总是散发着气味也不影响。一次,一队刚从屠宰场漂来的猪头经过,苍白浮肿,耳朵耷拉得像空豆荚。还有一次是一只死去的斑点小狗,活像一件圣诞玩具的完美仿品。从水里爬上花园的老鼠则带来了恐惧与冒险。山姆·肖带我们去克拉里奇酒店参加自助餐会,我们遇到了约翰·休斯顿,他答应送孩子们几把气枪。萨沙看到铺开的盛宴时说:“我担心的是谁来为这场大摊子买单。”不久后,气枪从罗马寄来,休斯顿正在那里拍电影。建筑工帕特·洛比当时在忙各种活计,也教会他们装弹和射击。于是他们对着沿着后墙摆好的易拉罐练习,和我们住得最近的邻居突然从侧门进来,愤怒地质问我难道不知道子弹可能会反弹伤人,他们这才不再胡闹。气枪被收了起来,留待想象中的狩猎之旅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