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诗歌〕

当人们构思建筑,
把自己关闭在小屋之中,
第一批树林与洞穴。
(窗子是双向的,
镜子是单向的。)
你永远无法走入镜子
或是游过窗口。

——『众神』

@reading

“玩家”——它可以是孩子、演员与赌博者。孩子和原始人的世界里没有“机会”的概念。赌博者也觉得自己受到奇异力量的摆布。“机会”是现代都市里幸存的信仰形式,戏剧亦然,不过通常还是电影,这是一种关于灵魂附体的信仰。

鸟儿或昆虫如果误闯进房间,就会找不到窗口。因为它们不知道什么叫“窗口”。
黄蜂悬停在窗前
卓越的舞蹈家
超然,没有意图
进入我们的屋子。
枯萎的困境之屋
一只绿色的灯盏
以肿胀的肉体制成
在灯下阅读爱的词汇。

囚犯无法重获性平衡。抑郁、阳痿、失眠……性爱消散在语言、阅读、游戏、音乐与体育之中。
囚犯建立了自己的剧场,这证明他们拥有过多的闲暇时光。
一个年轻水手被迫扮演女性角色,很快成了“镇上”的宠儿——因为这时他们已经开始把自己称为一个城镇,并且选出了镇长、警察与议员。

睡眠是每个夜晚沉潜的深海。
黎明时分的清醒渗入进来、喘息,双眼刺痛。

在古代社会,“陌生人”被视为最大的威胁。

偷窥者是自慰者,镜子是他的勋章,
窗子是他的猎物。

玩耍死亡时便成为游戏。
性爱死亡时便成为高潮。

主体说:“我先是看到很多东西在跳舞……之后一切渐渐联系起来。”

炼金师在事物不可能的秩序中感受到奇异而丰饶的对应关系。男人与星球之间、植物与手势之间、词语和天气之间。所有这些令人不安的联系:婴儿的哭泣与一缕丝绸;耳郭与院子里狗群的出现;女人在睡梦中俯下的头颅与食人族的清晨之舞。这些连接超越了“有意志的”蒙太奇所产生的贫瘠信号。这些物体、声音、行为、色彩、武器、伤口与气味并置在一起,以闻所未闻、绝不可能的方式闪耀光芒。
一根悬停在肉体上的针也可能引发异国首都的大爆炸,电影无非就是为了阐明这种存在的链条。

客体存在于清晰的眼睛与摄像机给予我们的时间之中。没有被“看见”所篡改。

变形。客体被剥夺名字、习惯与联系。被割裂,只成为这一事物本身,只是且只属于它自己。这种解体成为纯粹的存在,当这一过程最终完成时,客体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成为任何东西。

全景幻灯、魔力灯光秀、没有实质内容的奇观。它们通过噪音、芳香、闪电与水制造彻底的感官体验。或许未来我们会来到天气剧场,回忆下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电影以两种方式进化。
其一是奇观。就像全景幻灯,目标是为感官世界创造彻底的代替品。
还有一种是偷窥秀,它声称自己的领域拥有真实生活中的性爱与不受干扰的仪式,并且不需要色彩、噪音与壮丽的景象,就能模仿出钥匙孔或偷窥者的窗子。

电影是所有艺术形式中最集权主义的一种。所有能量与感知都被吸入颅骨,大脑勃起,颅骨因充血而肿胀。卡里古拉希望他的所有臣民共用一个脖颈,这样他就可以一举将整个王国斩首。电影就是这种转换的媒介。身体的存在只是为了眼睛;它成为枯槁的茎干,支撑着那对永无餍足的柔软宝石。

电影令我们回归内心,物质的宗教,赋予每样东西特殊的神性,在万事万物中看见不同神祇。
电影是炼金术的继承者,情色科学的最后产物。

摄影机就像无所不见的上帝,满足我们对全知的渴望。从某个高度与角度偷窥他人:行人从我们的镜头中进进出出,就像珍稀的水生昆虫。

瑜伽的力量:让自己不可见或极度渺小。变得庞大或触及最遥远的事物。改变自然的进程。将自身置于时空中的任何位置。召唤亡灵。提高各种感官的能力。通晓其他世界里的事件,知悉内心最深处或他人心中的隐秘,从中获取不可触知的形象。

只有一场大型谋杀,才能翻转阴影中的岩石,暴露出下面奇异的蠕虫。我们心怀不满的疯子们的生活被暴露。

在梦中,纽扣在你身体周围睡眠,如同手套一般。在此时摆脱时间与空间的束缚。自由地消融于流逝的夏日之中。

初学者,我们看着蚕虫蠕动,它们在潮湿的叶片上
让身体兴奋,编织毛发与肌肤的浸润之网。
这是液体安定世界的模型
消解骨头、融化骨髓
毛孔像窗口一样敞开。

多媒体总归是悲哀的喜剧。它们就像一种色彩纷呈的精神疗法,是演员与观众之间悲哀的配对,是共同的半自慰。

房间在风景之上移动,将思维连根拔起,惊人的景象。一层灰色的薄膜从眼睛上融化,顺着脸颊流下来。别了。

现代生活就是乘坐小汽车旅行。散发恶臭的座椅上,旅客不断改变,或者从一辆车子走向另一辆,隶属于持续的变形。不可避免地向着起点前进(终点没有任何区别),我们穿过城市,城市破碎的后部呈现出移动的画面,由窗口、路标、街道、建筑组成。有时候还有其他车辆、封闭的世界、真空,也在旁边移动,要么超过我们,要么彻底落到最后。

电影是被人工授精的死去的图片的集合。

认为艺术需要观众才成立是错误的。胶片没有任何目光的注视也能放映。没有电影就不存在观众。它保证了他的存在。

电影不是来自绘画、文学、雕塑与戏剧,而是来自古代流行的巫术。它是阴影进化史的当代呈现,看到图画会动所带来的快乐,以及对魔法的信仰。它的血统与祭司和召唤幽灵的巫术交织在一起。起先只需要镜子与火焰的帮助,男人就可以从心底隐秘的区域召唤出黑暗与秘密的拜访。在这样的降神会上,模糊的影像就是驱逐邪恶的精灵。

电影是一种雌雄同体的机器,一种机械的两性共生物。

炼金师在反驳中重复大自然的工作。

扑克牌。独自玩牌的人。他给自己发牌。把过去的静止变为永无止境的排列组合,洗牌,然后重新开始。再一次排列图案。再一次排列。这游戏显现出真相以及死亡的萌芽。

世界成为一种纸牌游戏,表面上是无限的,但也可能是有限的。图像的排列组合构成了世界的游戏。

降神会的原则就是治疗疾病。一种情绪或许可以压倒整整一个人群,他们或身背历史事件的重负,或是在恶劣的环境中等死。他们想从噩运、死亡与恐惧中解脱出来。寻求灵魂附体,神祇与力量的拜访,从魔鬼附身者那里重获生命的源泉。这种治疗是从精神的狂喜中剔除出来的。治疗疾病或预防疾病再临,让病人重获健康,取回失窃的灵魂。

众神。超越我们知识范围与控制能力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生命是为我们而生。我们只能尝试奴役他人。但是特殊的观念渐渐开始发展。“众神”的观念开始在某些头脑中形成。我们应当把他们招募到感知者的行列中来,当他们在夜间神秘显现之时,让他们进入迷宫。众神拥有秘密的入口,他们知道伪装。但他们在一些小事上暴露了自己。眼中有太多光辉闪烁。一个错误的手势。太过长久与好奇的凝视。
众神用图像来愉悦我们。他们给我们书籍、音乐会、画廊、演出与电影。特别是电影。通过艺术,他们让我们困惑和盲目,无法觉察到被奴役的状态。艺术装点着监狱的墙壁,让我们保持缄默、分心与冷淡。
*
不再有被附身的“舞者”。男人分裂为演员与观众,这是我们时代的核心事件。我们迷恋英雄,他们代替我们生活,而我们惩罚他们。如果所有广播与电视的电力来源被剥夺,所有书籍与绘画就会在明天被焚毁,所有剧场和影院也会关门,而各种通过间接体验而存在的艺术……
我们满足于感知探索中的“给定”。我们原本是山坡上疯狂起舞的身体,如今变形为黑暗中凝视的眼睛。

没什么。只有外面的空气
焚烧着我的眼睛
我要把它们取出来
除掉那阵灼痛

降神会由萨满引领。以药物、吟唱、舞蹈刻意诱发感官的恐慌,把萨满抛入恍惚状态。他的声音变了,动作如同痉挛。他像疯子一样。他们的精神病倾向精准地决定了这些职业的歇斯底里,这曾经一度受到敬仰。他们在人类世界与灵魂世界之间冥思。他们的精神之旅构建了部落信仰生活的核心。

【自 述】

我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电影学院完成了“众神”的大部分内容。这实际上是一篇关于电影美学的论文。那时候我还没有能力拍电影,所以我能做的就是思考它,书写它,这部作品可能反映了很多这种思考和写作。比如里面有很多关于萨满教的段落,几年后被证明是很有预言性的,因为我在写的时候不知道后来我会这样做。
“众神”有很多内容是关于人们在面对现实时的无力感和无助感。他们无法真正控制事件或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他们。他们最接近可控的东西就是电视机。
在创造“众神”这个概念的同时,它也颠覆了自身。现在,对我来说,“众神”意味着完全不同的东西。我无法解释。这有点像相反的意思。不知怎么的,“众神”是一个浪漫的种族,他们找到了控制环境和控制自己生活的方法。他们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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