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是在诗歌中有很好的作品留下来,讲它的叫声,以及姿态,都是美丽上品的,但是有一层,它不来禁中啼叫,实在是不对的。人们虽说“确是这样的”,但是我想这未必如此吧,十年来在禁中伺候,却真的一点声音都不曾听见。在那殿旁本来有竹,也有红梅,这都是莺所喜欢来的地方呀。到得后来退了出来,在微末的民家毫无足观的梅花树上,却听见它热闹的叫着哩。夜里不叫,似乎它很是晚起,(但这是它的生性如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到了夏秋的末尾,用了老苍的声音叫着,被那些卑贱的人改换名字叫做“吃虫的”了,实在非常觉得惋惜而且扫兴。假如这是常在近旁的鸟,像麻雀什么,也就并不觉得什么了。歌人说的“从过了年的明日起头”,在诗歌里那么歌咏着,也就为的是在春天才叫的缘故吧。所以如只在春天叫着,那就多么有意思呵。人也是如此,如果人家不大把他当人,世间渐渐没有声望,也还有谁来注意,加以诽谤的呢?像鹞鹰乌鸦那样平凡的鸟类,世上更没有仔细打听它们的人了。因为(莺和它们不是一样,)原是很好的东西,所以稍有缺点,便觉得不满意了。
去看贺茂祭回来的行列,把车子停在云林院或是知足院前面的时候,子规在这时节似乎(因了节日的愉快的气氛所鼓动,)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时莺也从很高的树木中,发出和这声音学得很相像的叫声,合唱了起来。这是说来很有趣味的事情。
——《鸟》
子规的叫声,更是说不出的好了。当初(还是很艰涩的),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得意似的歌唱起来了。歌里说是宿在水晶花里,或是橘树花里,把身子隐藏了,实在是觉得有点可恨的也很有意思的事。在五月梅雨的短夜里,忽然的醒了,心想怎么的要比人家早一点听见子规的初次的啼声,那样的等待着。在深夜叫了起来,很是巧妙,并且妩媚,听着的时更是精神恍惚,不晓得怎么样好。但是一到六月,就一声不响了。在这种种方面,无论从哪一点来说它好,总都是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