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二段 笔砚
砚台很脏的,弄得满是尘土,墨只是偏着一头磨,笔头蓬松的套在笔帽里,这样的情形真是觉得讨厌。所有的应用器具都是如此。但在女人,这是镜和砚台上面,最显得出主人的性格来。在砚箱的盖口边沿上积着尘土,却丢着不加打扫,这种事情很是难看,在男子尤其如此。总要书桌收拾得很是干净,如不是几层的,也总是两重的砚箱,样子很是相调和的,漆画的花样并不很大,却是很有趣的,笔和墨也安放得很好,叫人家看了佩服,这才很有意思。说是反正都是一样的,便把缺了一块的砚台,装在黑漆的盖都裂开了的砚箱里,砚上只有磨过墨的地方才有点黑,此外砚瓦的瓦纹里都积着灰尘,在这一世里也扫除不清,——在这样的砚台上,水尽淌着,青瓷水滴的乌龟的嘴也缺了,只看见颈子里一个窟窿,也不怕人家觉得难看,坦然的径自拿到别人面前去,这样的人也是有的。
拉过人家的砚台来,想要随便写字,或是写信的时候,人家就说道:
“请你别用那笔吧。”这样的给人说了的时候,实在觉得无聊吧。就此放下,似乎不大好意思,若是还要使用,那更是有点可憎了。对方的人是这样的感觉,这边也是知道,所以有人来用笔的时候,便什么也不说的看着。可是不大能写字的人,却是老想写什么似的,所以把自己好容易才用熟了的笔,弄得不成样子,湿淋淋的饱含了墨,用了假名在细柜的盖上,乱写什么“此中藏何物”,写完了把笔横七竖八的乱抛,笔头浸在墨池倒了,真是可气的事情。虽是如此,却不能说出来。又在(写字的)人前面坐着,人家说道:
“呀,好黑暗,请你靠里边一点。”这也是很无聊的。在写字的时候前去窥探,给人家发见了,说些闲话(,也是很无聊的)。但是这在相爱的人,却是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