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达多,这个婆罗门人的漂亮男孩,是在楼房的阴影里,在阳光下河滩边的小船里,在沙尔瓦德树和无花果树的浓荫下长大的,这只年轻的鹰是和他的好朋友戈文达,另一个婆罗门的儿子,在一起长大的。当他在河岸边沐浴、作神圣的洗礼、作神圣的献祭的时候,阳光晒黑了他光滑的肩膀。当他在芒果树丛里玩儿童游戏时,在倾听母亲唱歌时,在作神圣的献祭时,在聆听自己父亲和教师的教诲时,在和智慧的长者谈话时,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常常会流露出一抹阴影。悉达多早已参加智慧长者们的谈话,他和戈文达一起练习雄辩,练习欣赏艺术,练习沉思潜修。他早已懂得如何无声地念诵“唵”,这是个意义深刻的字,他不出声地吸一口气,说出这个字,又不出声地呼一口气,说出这个字,他是集中了自己全部精神念诵的,额头上闪烁着体现灵魂纯净的光辉。他早已懂得,如何在自己生命内部掌握阿特曼,使自己不可摧毁,使自己和宇宙完全一致。

——「婆罗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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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来到榕树下,坐下身子,悉达多在这边,戈文达距离他二十步远。当他们坐停当一切都准备就绪,便开始念“唵”,悉达多喃喃地重复念着几行诗句:
唵是弓,灵魂是箭,
婆罗门便是箭矢之的,
人们为达目的不折不挠。
当正常的沉思潜修时刻已过时,戈文达站起了身子。黄昏已经降临,正是进行傍晚沐浴的时刻。他呼唤悉达多的名字。悉达多却没有回答。悉达多坐着出了神,他的双目呆呆地凝视着某个非常遥远的目标,他的舌尖略略伸出在两排牙齿的中间,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他坐着,被沉思所笼罩,默诵着“唵”,他的灵魂已成为箭矢射向婆罗门。
从前曾经有几个沙门途经悉达多所住的城市,他们是去朝拜圣地的苦行僧,一共三个人,他们干枯憔悴,既不老也不年轻,风尘仆仆,肩头流着血,身上几近赤裸,皮肤都被太阳晒得焦黑,他们生活在孤独之中,对世界既陌生又敌视,他们是人类王国中的陌生人和瘦骨嶙峋的豺狼。从他们身后吹来一阵炽热的气味,它们是由沉默的痛苦、受毁的工作、冷酷的自我虐待所形成的气味。
黄昏时,在作过自我审察之后,悉达多对戈文达说:“我的朋友,明天一清早,悉达多便要走上苦行僧的道路。他要成为一个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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