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达多把自己的漂亮衣服送给了路边一个穷苦的婆罗门人。他只用一条带子遮住自己的羞处,身披一件没有缝边的暗褐色大斗篷。他每天只进餐一次,而且是未经烹调的食物。他斋戒十五天。他斋戒二十八天。他脸上和大腿上的肉逐渐瘦下去。从他那双越来越大的眼睛里闪烁出炽热的幻想,从他那些干枯的手指上生长出长长的指甲,下巴上的胡子也显得干枯和蓬乱了。当他遇见女人的时候,他的目光变得冷冰冰的;当他穿过一个市区,看见那些衣着华丽的人时,他的嘴唇轻蔑地一撇。他看见商人们做买卖,贵族们出外狩猎,服丧者为死人大声嚎哭,妓女奉献色相,医生照看病人,僧侣们为播种选定吉日良辰,情人们相亲相爱,母亲们抚拍自己的小宝贝——然而所有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毫无价值,一切都是欺骗,它们臭气熏天,散发出欺骗的恶臭,一切都是假象,而装得却似乎有思想、很幸福、很美好的样子,实际上全都在无可奈何地腐烂变质。世界的味道很苦涩。生活是痛苦的。
悉达多眼前只有一个目的,也是唯一的目的:摆脱一切,摆脱渴望,摆脱追求,摆脱梦想,摆脱欢乐和痛苦。听任自己死亡,心里不再有自我,在摆脱了一切的心里找到宁静,在消失了自我的思想里听任奇迹出现,这便是悉达多的目的。倘若自我在一切中消失不见,倘若自我业已死去,倘若每一种追索和探寻的欲望在心中俱已沉寂,那么这最后的、最内在的本质便会觉醒,这也就不再是自我,而是那个神圣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