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达多,这个婆罗门人的漂亮男孩,是在楼房的阴影里,在阳光下河滩边的小船里,在沙尔瓦德树和无花果树的浓荫下长大的,这只年轻的鹰是和他的好朋友戈文达,另一个婆罗门的儿子,在一起长大的。当他在河岸边沐浴、作神圣的洗礼、作神圣的献祭的时候,阳光晒黑了他光滑的肩膀。当他在芒果树丛里玩儿童游戏时,在倾听母亲唱歌时,在作神圣的献祭时,在聆听自己父亲和教师的教诲时,在和智慧的长者谈话时,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常常会流露出一抹阴影。悉达多早已参加智慧长者们的谈话,他和戈文达一起练习雄辩,练习欣赏艺术,练习沉思潜修。他早已懂得如何无声地念诵“唵”,这是个意义深刻的字,他不出声地吸一口气,说出这个字,又不出声地呼一口气,说出这个字,他是集中了自己全部精神念诵的,额头上闪烁着体现灵魂纯净的光辉。他早已懂得,如何在自己生命内部掌握阿特曼,使自己不可摧毁,使自己和宇宙完全一致。

——「婆罗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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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悉达多只是用一种含有悲哀和嘲讽的声调,轻轻地说道:“过不了多久,戈文达,你的朋友就要离开这条和你一起走了很久的沙门的狭路了。我受着渴望的煎熬,噢,戈文达,而在这条漫长的沙门的道路上,我的渴望之感丝毫也没有减少。我始终渴求着新的知识,我心里始终充满了疑问。年复一年,我向婆罗门人求教。年复一年,我向神圣的《吠陀》求教。噢,戈文达,也许我向犀鸟求教,或者向黑猩猩求教,也会获得同样的智慧,同样的教益。噢,戈文达,为了学习,我已经耗费了很多很多时间,却没能到达终点:没能到达无物可学的终点!于是我认为,事实上并不存在那个我们称之为‘学习’的东西。噢,我的朋友,事实上只存在一种知识,它是普遍存在的,它就是阿特曼,它存在于我身上,存在于你身上,存在于一切生物之中。于是我便开始相信:求知欲望和学习愿望恰恰是这种知识的可恨的仇敌。”
戈文达在半路上呆住了,他高高举起双手,说道:“悉达多,请千万别用这种言论使你的朋友惊恐万状!真的,你这番话在我心里引起了恐惧。只要想一想:倘若一切正如你所说的,倘若学习并无意义,那么还谈什么祈祷的神圣性,什么婆罗门人的德高望重,什么沙门僧的虔诚呢?有什么东西,噢,悉达多,世上万物有什么可算是神圣的、有价值的、可尊敬的呢?!”
这时戈文达喃喃地念了一首诗,这是《奥义书》里的一首诗:
谁潜心于阿特曼之中,
沉思默想,灵魂净化。
他的心便神圣高洁,
不需要任何言语形容。
悉达多沉默不语。他思考着戈文达对他说的话,从头到尾琢磨着这些话。
是的,他想,他耷拉着脑袋站着,世上万物中有哪些可称之为圣洁的呢?究竟有哪些呢?有哪些是经得住考验的呢?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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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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