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莉奥诺拉,你拿起笔,也会长出一片森林。”
“森林是什么?”莉奥诺拉问。
“是超自然的昆虫。”
“森林都做什么?”
“它们从不早睡。”
“对森林来说,夏天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要将它们的叶子变成言语。”
两人一起创造了新的植物学,创造了一个绿色的微型宇宙——一个令人不安的、智识的同时也是植物性的宇宙。他画出了《一丝平静》,又创造了《迷人的丝柏》的几个不同版本。这些树令他着迷。它们将天空与大地连在一起,它们的根挖得那样深,直抵灵魂思想的源头。原先莉奥诺拉觉得它们“属于墓园”,现在马克斯将它们分为了孤单型、矿物型和伴侣型。一棵丝柏可以拥抱另一棵:
“如果你把丝柏的树脂涂在后脚跟,就可以在水面上行走,这是一个中国传说说的。”
他还告诉她,战时,他曾想象,一片森林就是一座市镇,被轰炸的森林就是被摧毁的市镇:
“你无法想象那景象有多悲伤,莉奥诺拉:树干还站着,受了伤,浓雾都裹不住它们。一棵倒下的树就是一位因为人类的愚蠢而死去的战士。”
莉奥诺拉不禁觉得,他们一起画的荒凉景象与她之前所见过的一切都是断裂开的。
丝柏跟随着她,同她一起前进,将她拥入怀中,她那样消瘦、挺拔,因而可以钻进它们的身体。甚至当莉奥诺拉跑起来时,身旁的丝柏也会拔地而起追随她。如果她停下,那丝柏也会,它的枝叶震颤,仿佛喘不上气。
“我所做的一切都自动变成了一座森林。”马克斯说。
一种新型的自然史在他们的布面上诞生:苔藓、地衣、攀缘植物不断冒出,它们具有预防功能,看到它们便可以缓解灵魂的病痛,因为它们的花叶会在人心中开放。天鹅绒般的苔藓覆盖住了空间,是温柔而固执的侵略者,但说到底,它是种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