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凯朗我想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在雨的拍打下,大海支棱起来,像是长出了海胆刺。凯朗左手开车,右手搁在变速箱上,蹭到了我的膝盖。他的手套,放在我俩之间的那本笔记本上。没有洗净的墨在他指甲上晕开。我惴惴不安,努力紧靠车门。座椅的倾斜角度不是很舒服。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透过半开的房门偷看他。他看起来更老了,弓着背坐在写字台前。他已经潦草勾勒出了一个女人,她上半身后仰,胸部裸露,双脚被臀部曲线遮住了大半。她正在褥子上打滚。他画出地板,描绘褥子的各处细节,似乎想避开她,但她那没有面孔的身体在呼唤生命。他用铅笔画完背景,然后拿起钢笔给她画眼睛。女人坐了起来。坐得很直。头发向后挽起。下巴在等嘴。随着钢笔一次次下落,凯朗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最后,纸页上,一排极白的牙爆发出笑声。如此低沉的笑可不像是女人。凯朗将瓶子里的墨全都倒了出来,女人踉踉跄跄,想要再次尖叫,但黑色从她的双唇间滑入,直到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