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又加了一句,用的是法语,他说我是对的。多年来他一直把自己当成漫画主人公。他不会再浪费我的时间,他要回家了。四天后。
然后他就走开了。
我拖着步子回到床上,在被子下如胎儿般翻滚。
他没有权利离开。没有权利带着他的故事离开。没有权利去世界另一端展示那个故事。他没有权利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让我的故事在岩石上干涸。
这不是欲望。这不可能是欲望,不可能和他,那个法国人,那个外国人。不,这一点可以肯定,这与爱情或欲望无关。我感觉到了他眼神上的变化。起初他对我视而不见。他知道我在那里,他就像潜入梦境的蛇,就像捕猎的野兽。他的目光,实体的、坚硬的目光,闯入了我的身体。他让我意识到了我原本不知道的某种东西,他让我意识到了我的另一部分,在那边,在世界的另一端,我只想要这些。生存在他的笔下,在他的墨里,沐浴其中,让他忘记其他所有女人。他说他欣赏我的观点。他这样说过。说的时候就像在讲一个冰冷残酷的事实,他的内心丝毫没有被触动,被触及的,只是他的清醒。
我不想要他的清醒。我想让他画我。
这天晚上,趁他去浴室的工夫,我走进了他的房间。一张张画叠放整齐。一个被唾液浸湿的纸团躺在垃圾桶里。我把它展开。粘手。女人被撕烂了,但依稀可辨的轮廓足以让我脑补他没有画出的那些线条。她在睡觉,下巴枕在张开的手掌上。我多希望他为她、为这个妖精注入生命,我多希望她终于走入人世间,这样我就能把她撕成碎片!我靠近写字台。墨在瓶中闪闪发光。我用手指蘸了些墨,涂在额头上、鼻子上、脸颊上。墨水滴落唇间。冰冷。黏腻。我又把手指放入瓶中蘸了蘸,让墨从下巴顺着静脉一直流到锁骨。然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滴墨落入眼睛。在灼烧感的刺激下,我紧闭双眼。当我想要再次睁眼的时候,墨已经把上下眼皮粘在一起了。我不得不对着镜子一根一根地扒开睫毛,眼前才再次出现了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