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只要再贴上一枚邮票》(书信集)
【日】小川洋子;【日】堀江敏幸
昨天,我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决定永远闭上眼睛。即使是醒着的时候,也和睡着的时候一样,永远,闭着。
这样写,可能会无端地引起你的担心,但请你别把它想得过于严重。首先,人在一天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睡着的,除此之外的时候也时常眨眼挡住自己的视野,所以如果有机会精确地来测定眼睛睁开的时长,那一定短得令人吃惊。我们总感觉自己是睁大眼睛始终注视着世界的,但其实那是一种错觉,映入眼帘的多半都是黑暗。你没必要害怕什么。
当然,做了这个决定,我一定也会失去很多。也有人劝我说,你不妨再重新考虑一下。但是,即使闭上眼睛,也还是可以这样写信给你。语言不会消失。既然如此,那也就足够了。
黑暗中映出的文字比白色信纸上的文字表情更丰富,更有深度。即使文字的轮廓是清晰的,但当你把焦点放在那里时,不知为什么,你会发现它看起来轻轻地摇晃着。一个字一个字的,似乎都隐藏着与它们相配的秘密故事。
——「第一封信」
某个出生在北方小镇的诗人曾有一个想法。一个没有任何科学或学术基础、纯粹的诗意的直觉。在对诗歌的根源进行反复推敲之后,他提出了一个离奇的假设,这个假设本身就像是一首诗。他——诗人吉田一穗,这么说道:“候鸟之所以北归,是因为那是去往极地的重生。”在永久冻土和冰雪覆盖的寒冷大海之下,沉睡着刚才我所提到过的浅滩和富饶的绿洲。它们去往的是祖先代代相传的梦幻温暖之地。如果我们考虑到地球曾经相对于公转面的垂直方向倾斜了三十度,那就说得通了。这些鸟儿们是飞向以这个角度为基础计算出来的极地。诗人是这么说的。
如果我是鸟群中的一员,或者如果你是鸟群中的一员,一定会把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想法送往那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绿洲吧。那些飞向无法返回的梦幻极地的鸟儿们,只能不断发送“咯嗒咯嗒”这微弱的信标。不知是否会被收到,几乎只是一场赌博。这可能和你在没有看护帮助的情况下,一个人完成的文字传达装置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