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巴黎,金鸡大街,早上七点钟。街上传来几声愤怒又略带气哽的尖叫。在我住的地方对面经营一家小旅馆的蒙西太太走到人行道上,和住在三楼的一个房客吵架。她光着脚丫,趿着一双木屐,披散着一头灰发。
蒙西太太骂道:“臭婊子!臭婊子!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把虫子碾死在墙纸上。你以为你把整个旅馆买下来了吗?你怎么就不能和别人一样把它们扔出窗外呢?他妈的,你这个贱货!”
住在三楼的女人回了一句:“母牛!”
接着,两人闹哄哄地吵了起来。街道两边的窗户都打开了,半条街的人加入了争吵之中,一直吵了十分钟,然后戛然而止,因为有一队骑兵经过,大家都停了下来,观望着他们。
我将这一幕情景记录下来,为的是让读者了解金鸡大街的风貌。虽然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单单只有吵架——不过,几乎每天早上这样的争吵起码得发生一次以上。除了吵架,还有街头小贩落寞的叫卖声和小孩子们在鹅卵石街道上追逐橘子皮的戏耍声。到了晚上则响起高昂的歌唱声,垃圾车经过时留下一股恶臭,这就是整条街的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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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流落街头的时候他总是以那口爱尔兰腔哀怨地幽幽独白:
“流落街头真是太可怕了,呃?走进那些该死的收容所让我的心都碎了。但我还能怎么办?我已经两个月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还有我的靴子也破了,还有——上帝啊!去埃德伯里的路上我们顺便到修道院那里讨茶点吃好吗?大部分时候他们愿意赏口茶喝。要是没有教会,我们可怎么办啊?我到修道院讨过茶喝,去过浸信会,还有英国国教,所有的教会都去过了。我是信天主教的,但我有十七年没有忏悔过了,不过我还是很虔诚的信徒,你知道的。那些修道院总是愿意赏口茶喝……”诸如此类的话。他可以一整天这样说个不停,几乎没有停歇。
他的无知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比方说,有一次他问我拿破仑到底是耶稣基督之前还是之后的人物。又有一次,当我在书店门口隔着窗户玻璃张望时,他变得非常烦躁不安,因为有一本书的书名叫《效仿基督》。他觉得这个书名亵渎了神明,生气地说道:“他们说要效仿基督,到底是什么用意?”他知书识字,但讨厌书籍。从罗姆敦到埃德伯里的路上我进了一间公共图书馆,虽然帕迪不想读书,但我还是建议他可以进去歇歇脚。但他执意要在人行道上等我。“不,”他说道,“看见那些该死的书我就心烦。”
和大多数流浪汉一样,帕迪舍不得用火柴。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有一盒火柴,但我从未见他点着过一根。当我点着自己的火柴时,他总是说我太过奢侈。他总是找陌生人借火,有时宁愿半小时没有烟抽,也不愿点一根火柴。
帕迪总是自怜自伤,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自己的不幸。他总是在沉默许久之后毫无情由地大声哀号:“当你生下来的时候,你就注定来到地狱,不是吗?”或者:“进班房根本不是人过的生活,我呸。”他的脑袋里似乎只想着这些。他就像一条可怜虫,嫉妒任何生活比他好过一点的人——不是那些富人,因为这些人在他的社会接触范围之外,而是有工作的人。他对工作的渴望不亚于一个画家渴望成名。如果他看见一个老人在工作,他会不无苦涩地说道:“看看那个老头——让身强力壮的人都失业了。”如果那是个年轻人,他会说:“就是这些该死的年轻力壮的魔鬼把我们口里的面包抢走了。”在他看来,所有的外国人都是该死的生番——因为根据他的理论,外国人是失业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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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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