掳走人类的飞行恶魔,《死亡的胜利》(局部),14世纪中叶,比萨,坎波桑托纳骨堂
中世纪的受虐狂症状是无名共同体式的欢愉,是在神的拷问中备受折磨的快意。它衍生出一种对死亡之丑恶进行夸张化的倾向,各式各样的基督受难图——背负十字架的基督、荆棘王冠、鞭笞、十字架的磔刑、圣母怜子、基督下葬——时常描绘出令人目不忍视的凄惨情景。无论在谁看来,基督之死都是世间最为恐怖、最为丑恶的死亡。
终末思想最直白的造型表现是“最后的审判”及“地狱”的主题,它还催生出了恶魔的图像学;但另一方面,由终末思想派生出的“死亡”幻象与上述图像学的发展几乎没有关联,“死亡”终究完结于其自我表现之中。换言之,数个世纪以来,死亡本身在造型艺术和文学作品中表现为丑陋的老头、老妇、骑马的天启骑士或者骸骨的形象,但是死亡这一事实无法被描绘成可视化的形态,因此,我们只能通过刻画被死亡侵袭之人以代替描述死亡本身。除了这种悖论性的认识手段,再无其他具体技术能够表现死亡。
因此,人类面对恶魔时所感受到的对死亡的恐惧并非对纯粹非存在的恐惧,而是对存在发生的变化感到恐惧,是对必将面临疾病、衰老、腐烂的宿命论未来感到恐惧,是对时间感到恐惧。
据乔治·巴塔耶所说:“死者对于其他生者是一种威胁:生者将其埋葬,不完全是为了保护他,更多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传染’。通常‘传染’的想法与尸体的分解有关,其中有种令人生畏的攻击性力量。生理上尸体会很快腐烂,哪怕是面对新鲜的尸体,这种无序也让生者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图景,并在其内心留下一种威胁。我们不再相信接触巫术(magie contagieuse),但是,我们之中又有谁敢说自己即使看到一具满布尸虫的躯体也能面不改色?”(《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