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尚贤论的意图局限于标题字面的任用贤人,尤其是从墨家作为食客的自身利害入手,来考察其提出尚贤论的动机,就存在无法解决的问题。而如果把尚贤论的最终目标作前述理解,相关问题也能随之而解决。正因为尚贤论的最终目标是确保各国的安定,它所考虑的范围就必然是一国的内部,尚贤论探讨的贤人也就必须限定于一国之内的人。如果尚贤论的意图是追求各国统治的彻底变革,那么这种目标只能通过各国内部的自我完善来达成;只是依靠从国外引进特定的人才这种表面手段,始终无法实现这一目标。也正因此,这种改革政策当然不能只针对上层的贤人,也必须从国家的最基层开始积累。尚贤论在任用贤人为官之前,先用一义来约束国内人民的行动,对于不服从的人,不但不予任用,还用“贱之以为徒役”(中篇)加以胁迫,其实也是基于这种需求。
尚贤论所谓的“贤”,并不是指通晓各方面文化知识,具备多样才智,也不是指个人修养完备,德高望重,而只是强调了“贤者之治邑也,蚤出莫入,耕稼树艺、聚菽粟”(中篇)这种治理国家的实践能力,其指向有明显的限定。这显然也反映了前述的情况。
把这一点和儒家的贤人观念做对比,就会发现两者的尚贤主义明显有别。孔子称赞颜回时说“贤哉回也”(《论语·雍也》篇),却对“请学稼”(《论语·子路》篇)的樊迟做出“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焉用稼”(同上)的批评。按照墨家的标准,像颜回这样不谙世俗之事,终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论语·雍也》篇)之人,就很难看作是贤人的代表。相反,在主张“君子不器”(《论语·为政》篇)的孔子看来,终日“耕稼树艺”的人是“多能鄙事”(《论语·子罕》篇),也很难被称作是贤人吧。
在这方面,孟子的看法也是如此。对于许行“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孟子·滕文公上》篇)的学说,孟子反驳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同上),这是在反驳提倡皆农主义的神农家。虽然墨家的尚贤论不像农家的主张那么极端,但是孟子则把直接从事生产劳动完全排除在统治者的职责之外,两相对比就必须承认,墨家对贤人的认识与孟子有很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