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夜晚,一个阴沉潮湿的十月夜晚。佩拉大街上所有富丽堂皇的石头宫殿都已陷入黑暗。天下着毛毛细雨,雨细如尘埃,又利如针芒,冲刷着荒凉无人的街道。加拉塔萨雷的警卫室对面,两个等待深夜乘客等得绝望的马车夫,躲在自己的车厢里避雨酣睡。此外,再也看不到一个鬼影。白日的热闹全然没了踪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划破夜的寂静。这雨从昨晚上起就一直下着,单调凄厉的旋律惹得人心烦意乱。远处,沿着宽阔笔直的行车道,黑暗中可以看到许多血红色的星点,那是昏暗的煤气灯闪烁的火焰。

——《寡妇》

她仍然笃信上帝,尽管在这好似被强风驱赶的海浪般的二十五年里,她遭受了无数的苦难。她不明白为什么会不断遭遇挫折,但这些打击并未动摇她的信仰。几年间,她四个孩子中的两个被死神夺走了,她丈夫的全部财富也只剩下回忆。有价证券的贬值以及其他的不幸接二连三地到来,最终彻底击垮了他。
上帝为何惩罚她?索菲科哈努姆刨根问底地思考着自己的人生,翻寻着过去记忆中的所有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个良心上的污点,抑或任何一个不善的企图。然而,在漫长的搜索中,她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值得受到残酷惩罚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索菲科哈努姆害怕即将到来的贫穷。她的心情不再平静。她总是忧心忡忡,对于善良的上帝对她的态度感到困惑不解。
她向上帝祈祷,像询问亲人一样,无休止地问他:“您为何要生我们的气?我们干了什么坏事让您如此动怒?”
她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也厌倦了再翻腾那些早被宽恕的陈年旧事,于是来到自己的房间,那间旧卧室,她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新婚之夜。在那里,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那座低矮的教堂,教堂两侧延伸出四个石翼,将椭圆形拱门的凸起部分遮住,它像过去一样从容、宁静,让人想起锚,也像过去一样激发了她的信仰。

——《锚》

关注

儿子的情况越来越糟,她已经在犹豫,不知道该指望谁,是指望人,还是指望上帝?她害怕上帝的帮助会迟到,又立即恐惧地后悔这个想法:怀疑上帝的旨意是极大的罪过。
难道死神真会夺走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希望吗?
索菲科哈努姆的目光从无边无际、被泡沫覆盖的大海转移到旁边坚固的锚上。此刻锚已经无法激起她对获得拯救的信心,反而让她预感到即将到来的覆灭。怎么会这样?她一生只信任它,信任这个锚,这个摇摇欲坠的、无法依靠的支柱。
一切都结束了,但索菲科仍然站在儿子身边,等待着什么。天还没亮,她就去了教堂,要求上帝给她一个解释。她走过花园,偷偷从侧门溜进教堂,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它仍然是她认识的那个小教堂。在黎明前冰冷的昏暗中她看见了她熟悉的光秃秃的墙壁,但她突然觉得,一阵隐蔽的寒战掠过这些没有知觉的墙壁,然后墙壁就跟着颤动起来。
在祭坛苍白的灯光中,她看到圣母的脸,脸上挂着她永恒的微笑。索菲科哈努姆跪下来,开始诉说自己的痛苦……她声嘶力竭地哭诉着,声音响彻整个教堂,回声在教堂的穹顶里徘徊。
孤寂的烛光微微颤动,将女人跪着的身影照射在地板上,然后投射到石头穹顶上,而后又转移到阳台和柱子上,她的影子被奇怪地摆动着、打碎着。
几个小时苍白的烛光都在玩弄她的影子,而女人仍在愤怒地抗议,她试图唤醒这些沉默的墙壁,期望从它们那里得到答案。突然,她转过身子,看到一个影子,这是她自己的影子,一个黑色而凄厉的影子,这个影子会在未来等候着她,而现在她觉得这个影子就像一个对着她亲人的坟墓声嘶力竭的发狂女巫。
天完全亮了,烛光在墙壁上照射出一幅恐怖的画面:在连接拱门的铁杆上,用绳子悬挂着一具尸体,它像钟摆一样摇摆着,正对着圣母的圣像,伸长了舌头。尸体单调地摆动着,渐渐停止了旋转。当神父打开教堂的大门时,它仍在轻微地摆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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