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探究每一个行为的最深层的含义和原因的批评用在一个人身上很合适,但用于诠释一件艺术品则很危险。绝对而彻底的分析使得艺术走向虚无。因此,当芒福德先生在诠释梅尔维尔时——分析他的哲学、心理、宗教和性生活——他写得很好,但当他继续去诠释梅尔维尔的诗歌,就没有那么成功了。因为你在“诠释”一首诗时只能将它归结为譬喻——好比吃苹果是为了它的果核一样。就像古老的丘比特与赛姬的传说那样,有时候不要寻根问底会比较好。

——「评刘易斯·芒福德的《赫尔曼·梅尔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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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福德先生在评论《白鲸》时是最不开心的。他很有鉴赏力,而且有高贵的情怀,但他过于热切地想要探寻内在的含义。事实上,他要求我们认为《白鲸》首先是一个譬喻,然后才是一首诗歌:
“《白鲸》……在本质上是一则关于邪恶的神秘与宇宙的不仁的寓言。白鲸代表了凶残的力量……而亚哈是人类精神的写照,渺小而软弱,但意志坚定,以弱小对抗强大,以目的性去对抗混沌而愚昧的力量……”
没有人会否认这些,但遗憾的是芒福德先生却钻了牛角尖。他继续说,捕鲸是存在和生存象征,普通的鲸鱼(与白鲸作对立)是容易驯服的大自然,裴廓德号的船员是人类的象征——等等等等。这是从字里行间追寻意义的老错误。下面是一个过度敏感的诠释的例子:
“……在《哈姆雷特》中,无意识的乱伦的欲望使得主人公无法与他喜爱的女孩缔结连理……”
你会觉得这番话很有见地,但要是不说出来会更好!你会想起菲尔丁笔下的地狱里的幽灵,他们折磨着莎士比亚,想知道“熄灭灯火,然后消灭光明”这句话的含义。其实莎士比亚先生本人已经忘记了——谁又会去在乎它是什么意思呢?它是一句美妙的话,就这样吧。《白鲸》也是一样,对它的手法进行解析要更好一些,因为手法是诗歌的重要内容,而不要去理会“含义”。

——「评刘易斯·芒福德的《赫尔曼·梅尔维尔》」

梅尔维尔奇怪而自相矛盾的品质第一次被解开。显然,他和路西法一样高傲,就像他笔下的亚哈一样与神明进行抗争,但充满了天真乐观的精神,让他即使看到生命的残酷也能够去拥抱生命。他是一个以享乐作为修行的苦行僧,却又拥有超乎常人的忠贞,而找到美好的事物时又充满了爱慕。比他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拥有敏锐而热烈的感情——根据书里的暗示,这才是他真正的力量。大海对他来说比对别人更加深邃,天空更加宽广,美丽更加真实,欺压与羞辱更加痛苦。除了梅尔维尔之外,谁会从鲸鱼这么一头滑稽的动物身上看到美丽和恐怖呢?还有谁能写得出像《雷德伯恩》里欺负哈利或《白大褂》里的恐怖又滑稽的截肢那样的场景呢?这些内容是由一个情感比普通人更加敏锐的人写的,就像一只茶隼的视力比一头鼹鼠更加敏锐一样。
芒福德先生的书写得最好的是将梅尔维尔与他的时代联系在一起的那几个章节,并表明世纪的精神变迁如何造就和影响了他。显然,梅尔维尔受美国的自由传统影响很深——在《密西西比河上的生活》和《草叶集》里所体现的美国的蛮荒精神。梅尔维尔过着窘迫的生活,而且穷苦潦倒,但至少他年轻时曾经阔过。和许多欧洲人一样,他不是一个体面和绝望的人。内战前的美国或许对于一个有文化的人来说是一个蛮荒之地,但至少不会挨饿。年轻人总是不愿意被安稳的工作束缚,他们能够四海为家——十九世纪有很多美国艺术家在年轻时和梅尔维尔一样渴望冒险,不负责任而且行为粗野。后来,当工业主义收紧了它的控制,梅尔维尔的精神也随着时代而枯萎。美国受“进步”的影响而堕落了,恶棍飞黄腾达,闲暇与自由思想逐渐衰败——他的快乐和他的创造力在那些年头里必然步入衰退。但旧时的更加自由的美国仍是《白鲸》里的背景,在《台比》和《雷德伯恩》,那种清新的气息更是无法模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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