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探究每一个行为的最深层的含义和原因的批评用在一个人身上很合适,但用于诠释一件艺术品则很危险。绝对而彻底的分析使得艺术走向虚无。因此,当芒福德先生在诠释梅尔维尔时——分析他的哲学、心理、宗教和性生活——他写得很好,但当他继续去诠释梅尔维尔的诗歌,就没有那么成功了。因为你在“诠释”一首诗时只能将它归结为譬喻——好比吃苹果是为了它的果核一样。就像古老的丘比特与赛姬的传说那样,有时候不要寻根问底会比较好。
——「评刘易斯·芒福德的《赫尔曼·梅尔维尔》」
在赞美机器和大规模生产的物品并否认手工制品的成就时,他似乎得到了一种乖张的快乐:
新的美学必须以现代文明的新的因素为基础——大规模机器生产。这种生产方式包含了某种与广为接受的美学观念相冲突的特征——这些特征通常用“标准化”一词进行概括。标准化本身并不是一个美学意义上的问题。如果一个事物是美丽的,你去复制它并不会抹杀它的美……标准化机器产品是完美的复制品,如果有一个是美的,那么所有的产品都是美的……我们或许会承认某些形式的个人表达并不适合作为标准化的物品进行机械复制,但我要说的是艺术家的创作意愿应该适应新的形势。我们注意到现代艺术(抽象艺术、非代表性艺术或建构主义艺术)仍然是创作它的艺术家的非常个人化的表达,它是机器艺术的典范。像这样的艺术品被复制并不会抹杀它们的艺术性。
乍一看这个观点很有道理,而反对它的意见似乎是多愁善感和附庸风雅的艺术。但是,举几个具体的例子对它进行考验。“如果一个事物是美丽的,你去复制它并不会抹杀它的美……”我猜想《艾达的眉梢》很美(如果你不喜欢这首诗,你可以找别的诗代替)。你愿意听它被一连高声朗诵上五千遍吗?到最后它还会是一首美妙的诗吗?恰恰相反,它将会是最令人生厌的词语的组合。任何形状、任何声音、任何颜色、任何味道,经历了太多的重复都会变得讨厌,因为重复造成了感官的疲劳,而美必须通过感官去感受。里德总是把美说成是类似于柏拉图式的独立存在的绝对实体,不依赖人的理解和欣赏。如果你接受这一观点,你就必须认为一幅画的价值存在于这幅画本身,而与创造它的方式无关。它可以通过机器创造出来,也可以像超现实主义的画作那样,以无心挥洒的方式创造出来。但书籍呢?或许将来可以用机器写书,而且很容易想象诗歌可以通过偶然的方式进行创作——譬如说,利用类似万花筒的设备。如果它们是“好诗”,我不知道里德如何能够提出反对。对于一个无政府主义者来说,这是一个尴尬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