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探究每一个行为的最深层的含义和原因的批评用在一个人身上很合适,但用于诠释一件艺术品则很危险。绝对而彻底的分析使得艺术走向虚无。因此,当芒福德先生在诠释梅尔维尔时——分析他的哲学、心理、宗教和性生活——他写得很好,但当他继续去诠释梅尔维尔的诗歌,就没有那么成功了。因为你在“诠释”一首诗时只能将它归结为譬喻——好比吃苹果是为了它的果核一样。就像古老的丘比特与赛姬的传说那样,有时候不要寻根问底会比较好。
——「评刘易斯·芒福德的《赫尔曼·梅尔维尔》」
与甘地一样,托尔斯泰的人品总是受人质疑。有些人宣称他是个庸俗的伪君子,但他并不是这种人,要不是他每走一步,其身边的人——特别是他的妻子——总是阻挠他的话,或许他会作出更大的自我牺牲。可另一方面,像托尔斯泰这样的人,全盘接受其门徒对他们的评价是很危险的。他们有可能——很可能——只是将某一种形式的自我主义换成了另一种形式的自我主义。托尔斯泰放弃了财富、名气和特权,他拒绝任何形式的暴力,愿意为此承担苦难,但很难相信他摒弃了强迫的原则,或至少是想要强迫别人的欲望。在有的家庭,父亲会对孩子说:“如果你再做出那种事情,我就会狠狠地揍你一顿。”而母亲则会眼泪汪汪地把孩子搂在怀里,充满慈爱地喃喃说道:“好了,亲爱的,你这么做对得起妈咪吗?”谁会认为第二种方式没有第一种方式那么专制呢?真正重要的区别并不在于暴力与非暴力的区别,而在于有没有权力的欲望。有人相信军队和警察是邪恶的,有些人则相信在某些情况下使用暴力是有必要的,但比起后者,前者更加不宽容,更加严苛。他们不会对别人这么说:“你得做这个或那个,否则你就得去坐牢。”但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会钻进别人的脑袋里,主宰他的每一个最细微的思想。像和平主义和无政府主义这样的信条表面上似乎暗示着完全放弃权力,其实是在鼓励这种思维习惯。因为如果你接受了一个似乎摆脱了政治肮脏的信条——你自己无法从中获得任何物质上的好处——这肯定就证明你是正确的吗?你越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你就会越认为应该强迫别人拥有同样的想法是天经地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