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有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阿尔贝·加缪 〔散文集〕
▷反与正
▷提帕萨的婚礼
▷重返提帕萨
▷杰米拉的风
▷海伦的流亡
▷阿尔及尔的夏天——致雅克·厄尔贡
▷无史之城旅行指南
▷荒漠——致让·格勒尼耶
▷讽刺
▷是与非的间隙
▷魂之死
▷生之爱
▷谜语
▷到海上去——船上日记
希腊思想的黎明时分,赫拉克利特早已预言:正义甚至为物质宇宙设下藩篱。“太阳不敢逾越它的轨道,否则守护正义的复仇女神必将察觉。”我们这些让宇宙与精神脱轨的现代人,却对此警告报以嘲笑。我们在癫狂的天幕上肆意点燃我们想要的太阳。然而界限始终存在,我们心知肚明。在最极端的疯狂里,我们仍梦想着那个被遗弃的平衡,还天真地以为在歧路尽头能重获它。这般稚童般的狂妄,恰说明为何如今由我们疯狂思想的继承者——那些文明幼童——来主宰历史。
赫拉克利特的另一则残篇直陈:“狂妄乃进步之倒退。”这位以弗所哲人逝去数世纪后,面对死刑威胁的苏格拉底唯一自认的优势是:对自己无知之事,绝不妄称知晓。那个时代最高贵的思想与生命,终以骄傲地承认无知作结。我们遗忘此事时,也遗忘了自己的阳刚气概。我们偏爱模仿伟大的强权——先是亚历山大,继而是罗马征服者,教科书作者们竟以空前卑劣的心灵教我们崇拜这些人物。轮到我们征服时,我们挪移界碑,掌控天地。我们的理性制造了虚空。最终孤独地,我们在荒漠上建成帝国。当自然曾平衡历史、美与善,甚至将数的韵律注入血腥的悲剧时,我们对此等崇高的平衡还有何等想象力?我们背弃自然,以美为耻。我们可悲的悲剧散发着办公室的浊臭,其中流淌的鲜血带着油腻墨水的颜色。
正因如此,如今宣称我们是希腊的子嗣实属不当。若非要如此说,那我们便是背弃祖训的逆子。我们将历史奉上神坛,朝着神权政治迈进——恰如希腊人称为蛮族,并在萨拉米斯海战中死战到底的那些敌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