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晴朗宁静的夜晚,广场上的每一棵树都历历可见;有的黑糊糊的;有的点染着奇异的绿色人造光斑。弧光灯上面射起黑暗的乱箭。虽然临近午夜,但不大像是夜晚;倒像某种空灵、虚幻的白天,因为街灯密密麻麻,汽车络绎不绝;男人们围着白围巾,风衣敞着,走在干净干燥的人行道上,许多住宅仍然灯火辉煌,因为人人都举办晚会。他们轻快地驶过梅费尔以后,城市的面貌变了。酒馆在打烊;拐角上的灯柱周围聚了一群人。一个醉汉放声高歌;一个微醉的姑娘眼前晃动着一根羽毛,踉踉跄跄地过去抱住灯柱……但吉蒂的眼睛仅仅把她看见的景象记录下来。经过一场谈话,一番努力,许多匆忙之后,她对她看见的景象无法再做补充。他们飞驰向前。现在他们已经拐过了弯,车全速滑进一条明亮的长街,两边全是关了门的大商店。街上几乎空无一人。车站上的黄钟显示,他们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刚好赶上,她对自己说。当她走在月台上时,那种常有的兴奋涌上心头。漫射光从极高处倾泻下来。人们大呼小叫,转轨车厢连续的哐啷声在广漠的空间回响着。列车在等;旅客准备出发。有的一只脚踩在车厢台阶上用厚杯子喝着饮品,仿佛害怕远离自己的座位。她顺着列车一直望到头,看到机车还从一个软管里吸水。好像整个身体,整个肌肉;甚至脖子都被吞进那光滑的圆桶状的主体里。这才算火车呢;相比之下别的火车只不过是玩具而已。她吸了一口含硫的空气,它在她的喉背上留下一股淡淡的酸意,仿佛它已经有了一股北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