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开篇

那是一个变幻莫测的春天。天气乍暖犹寒,阴晴不定,大地上空总有蓝云紫雯飘荡。在乡下,农民瞅着田野,忧心忡忡;在伦敦,人们望着天空,雨伞时而撑开,时而合上。然而,四月份,这种天气倒是在意料之中的。在惠得利商行,陆军商行,海军商行,成千上万的店员这么说着,便把包得整整齐齐的商品递给站在柜台那边、穿着荷叶边衣裙的太太小姐们。西区是无穷无尽的购物大军,东区是络绎不绝的办事人员,他们在人行道上招摇而过,宛如行进不止的旅行团——对那些有理由驻足,比方说,寄一封信,或者在皮卡迪利大街上一家俱乐部窗前盘桓一阵的人来说,情况似乎就是这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有活顶四轮马车,有维多利亚马车,有双轮双座出租马车,因为春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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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了早饭;她歪在椅子上时,感到暖和,充实,舒适。她无事可干——什么事也没有。一整天都是她的。天气又晴朗。屋子里突然阳光明亮起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宽阔的光带。太阳照在外面的花儿上。一只蛱蝶从窗户上招摇而过;她看见它落到一片叶子上,蹲在那里把翅膀一开一合,一开一合,仿佛在尽情享受着阳光。她盯着它。它翅膀上的绒毛是柔和的铁锈红。它又飞走了。然后,那只中国狗,得到了一只无形的手的允许,悄悄地溜进来;径直向她走过来,闻了闻她的裙子,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突然卧倒。
没有心肝的畜牲!她想,但它的冷淡倒使她感到高兴。它对她也一无所求。她伸出手去拿一支香烟。对此马丁会有何评论,她心里纳闷,一边拿过那只由绿变蓝的搪瓷盒子,把它打开。丑恶?庸俗?可能吧——但人言真的可畏吗?批评似乎轻如晨烟。既然她拥有整整一天——既然她独自一人,他说什么,大家说什么,谁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舞会过后,晚会散后,他们还在自己的家里睡觉,她想,站在窗前,望着灰绿色的草地……这种想法令她高兴。她把香烟扔掉,上楼去换衣服。
她再下来时,阳光强烈多了。花园已经失去了它纯洁的样子;林中已烟消雾散。她迈出落地窗时,能听见刈草机嘎嘎的响声。那匹钉了橡皮掌的马驹在草坪上踱来踱去,在身后的草地上留下淡淡的痕迹。小鸟在零零落落地歌唱。胸羽亮闪闪的椋鸟在草地上觅食。露珠在颤悠悠的草尖儿上闪出红光、紫光、金光。这是一个完美的五月清晨。
她在露台上悠闲地漫步。她路过时往藏书室的长窗里瞟了一眼。一切都被帷帘封闭住了。但这间长屋显得比平素更加雄伟,比例更为适当;那一长排一长排发黄的图书似乎无声无息地存在着,自尊、自主、自足。她离开露台,沿着那条长长的草径信步。花园仍然空寂无人;只有一个穿着衬衣的男子在拾掇一棵树;但她无需跟任何人说话。那只中国狗偷偷地尾随着她;它也不声不响。她继续往前走,经过花坛,走到河边。到桥上她总要停下来,桥栏上隔一段就有一个炮弹似的柱头。流水总是让她着迷。这条湍急的北方河流来自荒原;它从来不像南方的河流那么平滑、碧绿,那么深沉、平静。它汹涌;它奔流。它在河床的卵石上铺展开来,呈现出红、黄、棕各种颜色。她双肘支在栏杆上,注视着水围着桥拱打旋;她注视着水在石头上制造出钻石或尖利的箭杆。她听着。她知道它冬夏两季发出的不同的声响;现在它奔流着,它汹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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