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我?”她说,“谈我的什么了?”
“你的生活。”萨拉说。
“我的生活?”埃莉诺重复了一遍。舞伴成双成对开始慢慢地扭摆着、旋转着从她们身旁经过。他们跳的是狐步舞,她估计。
我的生活,她自忖道。奇怪,今天晚上有人议论她的生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可我还没有一种生活呢。她想。一种生活该不是某种你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东西吧?——一种七十多年的生活。但我只有眼前的时刻,她想。这会儿她活着,听着狐步舞曲。随后她环视了一圈。那里是莫里斯,萝丝;爱德华。爱德华仰着头,跟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交谈。我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她想,还记得那天夜里他怎样坐在我的床边上痛哭流涕——吉蒂宣布订婚的那个夜晚。是啊,往事一一回到心头。她身后还有一段漫长的生活。爱德华在痛哭,利维太太在说话;雪在悄悄地下;一朵葵花上面有一道缝儿;黄色的公共马车在湾水路上慢跑。我心想,我是这辆马车上最年轻的;如今我成了最年老的……万千往事涌回心头。原子分裂,聚合。但它们怎么构成人们所谓的生活呢?她攥紧双手,觉得她捏在手里的几枚小钱硬硬的。说不定它中间就有“我”,她想;一个疙瘩;一个中心;她又看见自己坐在桌前,在吸墨纸上画着,挖着小小的窟窿,从那里散射出一根根辐条。这些都彻彻底底地过去了;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一幕场景抹去一幕场景。于是他们说,她想,“我们一直在说你呢!”
“我的生活……”她大声说,但一半是说给自己的。
“什么?”萨拉抬起头说。
埃莉诺停住了。她把她忘在了脑后。但有人在听。那么她必须把她的思想理出个头绪来;那么她必须找到合适的字眼。但不行,她想,我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我不能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