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是罗布森!”拉斯韦德夫人惊叫道。她那号角般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来。
“一个人多能忘事呀!”她继续说,“当然——罗布森。他就叫这个名儿。还有我当时喜欢的那个姑娘——内莉呢?就是要当医生的那个姑娘?”
“死了,我想。”爱德华说。
“死了,她真的——死了——”拉斯韦德夫人说。她停顿了片刻。“哎,我希望你会讲一讲。”她转过身来俯视着诺思说。
他身子往回一缩。我再没有什么好讲的了,他想。他仍然手里拿着杯子。里面还有半杯淡淡的黄汤。气泡已经不冒了。酒清纯,平静。平静,寂寞,他心里想;寂静,寂寞……那才是现在心灵自由的唯一的条件。
寂静,寂寞,他重复了一遍;寂静,寂寞。他的眼睛眯着。他累了;他蒙了;人们聊着;人们聊着。他要超脱自己,推衍自己,想象有一片群山在天际环绕的蓝色的大平原,他躺在一大块空地上。他把脚伸出去。有羊儿吃草;慢慢地把草扯下来;先迈出一条僵直的腿,然后再迈出一条。唠叨——唠叨。他们在说什么,他摸不着头脑。透过眯缝的眼睛,他看见有手在拿鲜花——纤手,秀手;但不属于任何人的手。手拿的是花儿?还是群山?投下紫色阴影的青山?接着落瓣纷纷。粉的,黄的,白的,投下紫色阴影,落瓣纷纷。花瓣纷纷坠落,遮盖了一切,他喃喃自语。那是一只酒杯的杆儿;一只盘子的边儿;还有一碗水。手在继续采花,一朵又一朵;那是一朵白玫瑰;那是一朵黄玫瑰;那是一朵花瓣上有紫谷的玫瑰。花儿悬在那里,层层叠叠,五颜六色,萎垂在碗边儿上。落瓣纷纷。花瓣铺天盖地,紫的,黄的,像河上的轻舟,小船。他在浮漾,在漂流,乘一叶扁舟,坐一片花瓣,顺流而去,进入寂静,进入寂寞……那是人类所施加的最凶的折磨,这句话又浮现在他的心头,仿佛是一个声音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