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艺术的31种凝视
【英】威尔·贡培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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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节选
熟悉并不滋生轻视,而是导致一种盲目,使我们不再关注周围的环境。20世纪的德国电影评论家齐格弗里德·克拉考尔(Siegfried Kracauer)深知这一点。他在1960年的著作《电影的本性》(Theory of Film)中写道:“亲切的面孔,日复一日走过的街道,我们居住的房子——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们的一部分,如同我们的皮肤。因为我们对其了然于心,便不再识之以眼。”
我们对树木、建筑、道路的颜色都视而不见,不在意识中进行记录。
他用一组不加修饰的肖像来证明自己的观点,这些画作描绘的是他在巴黎文艺界遇到的朋友和熟人。哄骗奉承不在他的考虑范围,画的也不是惯例中的肖像。杜布菲的目标非常明确。他说,他想捕捉一个人“皱纹跳着滑稽的小芭蕾舞剧,扭曲的面庞和身体上演着一出出小戏”,他认为这将展现他们的真实气质。其最终呈现的肖像画在风格上颇为粗糙,厚厚的颜料中刮涂出剥了皮的、扁平的脸庞,就像刻在木头上的雕像。他们有意表现出丑陋的一面,坚决主张“反文化”,仿佛其美学灵感来自没有受过学院派训练的艺术家,而不是那些遵守欧洲正统表现模式的艺术家。
《杏色多特尔》(Dhôtel Nuancé d'Abricot,1947年)是杜布菲在1946年至1947年创作的约150幅肖像画中的一幅。画中的法国作家安德烈·多特尔(André Dhôtel,看起来和本书作者简直一模一样)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面容严肃。因极度肥胖而几乎消失的肩膀上是一条细长的三角形脖颈,看起来几乎无法支撑那过于庞大和沉重的脑袋。几根杏色的头发从多特巨大的圆顶脑袋上冒出来,嘴和下巴顺着圆顶落下,好像电梯载着一副牙齿降到下面的楼层一样。他的两只眼睛尴尬地靠在一起,耳朵被砍掉了,浅浅的额头上刻上了又深又密的忧虑纹。他远非你所谓的“帅哥”,而杜布菲笔下的任何人都称不上相貌英俊。事实上,艺术家在1947年10月的展览“人们比他们想象中要英俊得多,真面目万岁”(People are Much More Handsome than They Think. Long Live Their True Face)中,以恶作剧的方式承认了这一点。
乍看之下,这个标题像是随口起的,但很快你就会意识到,它是为了加强艺术家的核心宣言:西方的美学概念掩盖了真实,而对某个人的不加掩饰的描绘,不带伪装或预设,便可以拥有与众不同的真实性。杜布菲并非要创作一幅向观众展示某人样貌的图像,而是要展现所画之人本身的样子。艺术家坚信,视觉艺术是一种比文字更清晰、更准确的交流形式,无论是口头还是书面。
在他看来,安德烈·多特尔的风格化画作是一幅刻画得极为准确的肖像,是他在花了很多时间观察这位作家之后创作而来,而不是凭借记忆或单纯写生。不可否认,多特尔的性格特征显而易见。在我看来,他是个认真的小伙子,有点儿焦虑,无疑是个知识分子。这幅图像有一种力量,那往往是传统肖像画所缺乏的。杜布菲没有虚张声势,没有装腔作势,只是用基本信息来揭示主题的本质。而且,尽管从传统的西方意义上来说,这幅画丑陋而原始,但它也有种自成一派的美。这幅画有一种紧迫感和即时性,使之令人信服,特别是与奥古斯特·雷诺阿(Auguste Renoir,1841—1919年)或皮埃尔·博纳尔(Pierre Bonnard,1867—1947年)的肖像画相比之下,后者往往极少透露画中人物的信息。杜布菲对肖像画的处理方式,如同以墙上的涂鸦来创作光鲜杂志的封面那样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