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法:你还有一个极其相似的说法,也许你会觉得它比我刚才读的那句话更恰当:“文学是对有限世界的探索,它只是少数几个隐喻而已。”
博尔赫斯:这是对的。我觉得它只是几个隐喻。我觉得创造新隐喻的想法或许是错误的。比如我们有时间与河流、生活与梦、睡眠与死亡、眼睛与星辰,这些东西应该足够了。然而十几天前我读到一个隐喻,它使我惊讶不已。作者是一位印度诗人:“在那里我发现,喜马拉雅山脉乃是湿婆的笑声。”也就是说,把一座可怕的山脉比作一尊可怕的神。瞧,这是一个崭新的隐喻,至少对我来讲是崭新的,我搜尽脑海找不到类似的隐喻,把一座山脉想象成湿婆的笑声。
博尔赫斯:我曾以为我在切斯特顿的作品中发现了新的隐喻,后来我发现它们实际上并不新颖。比如,在《白马谣》(The Ballad of the White Horse)中一个丹麦海盗说:“大理石就像凝固的月光,/而黄金就像冰冻的火焰。”这些比喻当然是不可思议的。不过把大理石与皓月相比,或把火焰与黄金相比的想法并不新鲜。但表达的方式倒是新鲜的。当切斯特顿写道:
但我不应等到老态龙钟
那时我将看不到巨大的夜升起,
一块云彩大于世界,
一只巨兽浑身长满了眼睛。
我们也许会以为这是新颖的说法。但是眼睛与星辰当然一直是相互比拟。所以切斯特顿所做的只是赋予了那些非常古老的,我要说是,基本的隐喻以崭新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