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般失败比较,试图回忆过去就像试图把握存在的意义。两者都使你感到像一个婴儿在抓篮球:手掌不断滑走。
我对我的生活的记忆,少之又少,能记得的,又都微不足道。那些我现在回忆起来使我感兴趣的思想,其重要性大多数应归功于产生它们的时刻。如果不是这样,则它们无疑都已被别人更好地表达过了。一位作家的传记,是他的语言的转折。例如,我记得,在我十岁或十一岁的时候,想到马克思的名言“存在决定意识”,觉得只有在意识学习掌握疏离的艺术时,这个说法才是真的;之后,意识便独立自主,并可以决定和忽略存在。在那种年龄,这不啻是一个发现——却说不上值得记录,因为这肯定已被别人更好地阐述过了。“存在决定意识”是精神楔形文字的完美例子,至于谁首先破译它其实并不重要。
——《小于一》
这个残忍的例子接着便在我头脑里与二十年后的一个故事,一群曾与德国侵略军勾结的通敌者——所谓的“polizei”(警察)——被捕的故事融合在一起。报纸有报道。共有六七个老人。他们的首领的名字当然是古雷维茨或金茨堡——即是说,他是一个犹太人,不管一个犹太人与纳粹勾结是多么难以想象。他们全都获程度不同的刑期。那个犹太人当然是死刑。有人告诉我,在执行死刑的那天早上,他被带离牢房,押往行刑队在等待着的监狱放风场时,监狱看守主管问他:“对了,顺便问一下,古雷维茨(或金茨堡),你有什么遗愿?”“遗愿?”那人说,“我不知道……我想撒尿……”于是那主管回答:“没问题,你稍后可以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