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选〕

你为我写墓志铭时一定要说,这儿躺着全世界最孤独的人。

—— 毕肖普致洛威尔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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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三 旅行的问题(1965)】

献给萝塔·德·玛切朵·索雷思

……把我所拥有,能拥有的一切都给你,
我给得越多,就欠你越多。

——卡蒙斯

《风度》

献给1918年的一个孩子

我们坐在马车座上
祖父对我说,
“切记总要
和每个遇见的人说话。”

我们遇到一个步行的陌生人。
祖父用鞭子轻碰帽檐。
“日安,先生。日安。天气真不错。”
我说,同时坐着鞠躬。

接着我们赶上一个认识的男孩
肩上停着硕大的宠物乌鸦。
“总要让每个人搭便车;
等你长大一点,也别忘了这个。”

祖父说。于是威利
爬到我们身旁,可是乌鸦
“嘎”的一声飞走了。我很担心。
他怎么知道要去哪儿?

但他每次只飞一点路
从这根栅栏柱前往那一根;
当威利吹起口哨,他就回应。
“一只好鸟儿,”祖父说,

“教养良好。看,你一叫唤
他就礼貌地回答。
无论人或兽,这都是好风度
你俩切记,总也要这么做。”

汽车驶过的时候,
尘埃遮掩了人们的脸,
但我们嚷着:“日安!日安!
天气真好!”把嗓子扯到最高。

当我们来到忙人丘,
祖父说母马累了,
于是我们下车步行,
维持我们的好风度。

有人绣着垫布。
有人给植物浇水,
或许浇油。有人
把罐子放成排
让它们对神经紧绷的汽车
柔声诉说:
石油——油——油——油。
有人爱我们所有人。

——《加油站》

《星期天,凌晨四点》

一片无垠的、洪水淹没的
梦之国度,低低躺着,
镶嵌十字与轮盘
犹如连城游戏。

右边是随从,
“玛丽”既近且蓝。
哪个玛丽?玛丽阿姨?
我认识的高个子玛丽·斯特恩斯?

古旧的厨房刀具盒,
装满生锈的钉,
它在左边。一个高亢的
人声在某处尖啸:

“灰色马匹需要钉掌!
总是这样!
你在做什么,
在那里,在镜框外?

若你是捐赠者,
至少把那个做了!”
点亮灯。转过来。
床上有块污斑——

一匹变异的布上
黑金相间的颜料。
猫咪跳上窗台;
口含一只飞蛾。

梦境对峙梦境,
现在,柜橱已空。
猫咪去打猎咯。
小溪摸索着寻找楼梯。

世界鲜有变幻,
湿润的脚却悬荡着
直到鸟儿以适宜的角度
安排了两个音符。

《矶鹬》

他把沿途的啸叫视作理所当然,
并且世界注定时不时就得震颤。
他奔跑,跑向南方,笨拙又谨慎,
一种节制的恐慌,布莱克的学生。

海滩咝咝如脂肪。他左边是一片
断断续续、往来倏忽的水,这水
给他暗沉、生脆的脚杆上了釉光。
他跑,径直穿过水域,察看自己的脚趾。

——莫如说,是在观察趾间的沙之空间,
那儿(没有什么细节微不足道)大西洋海水
急遽地向前并向后沥干。他奔跑时,
瞪着那些拖泥带水的沙砾。

世界是一场迷雾。然后世界又
微缈,广袤,澄澈。潮汐
或涨或落。他无法告诉你是何者。
他的喙已聚焦;他分身乏术,

寻找着某种事物,某物,某物。
可怜的鸟儿,他着了魔!
数百万沙砾呈黑色、白色、黄褐、灰,
掺杂石英颗粒,玫瑰晶与紫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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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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