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传【德】彼得-安德列·阿尔特
弗兰茨·卡夫卡的现实是一个广阔的想象力的空间。“我头脑中的一个广阔无垠的天地”,1913年6月他在日记中记下了这句话。卡夫卡的现实生活少有例外地发生在波希米亚省城布拉格一带地区,而虚幻帝国的经验却是无限的和无边无际的。赋予他的文学创作以灵感的,只有一小部分来自这一外部现实的各个地区。他的幻想世界奇怪地似乎没有受到风云变幻的近代历史的触动。20世纪初决定欧洲命运的各个重大事件对卡夫卡的生活看来没起什么作用——他的书信和日记均未对它们给予较大的重视。
——〔前言〕
●在犹太教会堂
对于大多数年轻犹太人来说,宗教传统研究,如弗兰蒂塞克·朗格所回忆的那样,以巴尔米茨瓦结束。只有少数人此后还读图拉经文,他们之中几乎不会有一个人再走进犹太教会堂。约瑟夫·罗特在论述种种宗教仪式的消退时写道:“祖父们还在绝望地同耶和华一起进行斗争,在小礼拜堂哭墙上磕破自己的脑袋,呼喊着要惩罚自己的罪孽并乞求宽恕。孙儿们开始有西方意识了。他们需要管风琴,以便使自己情绪高涨起来,他们的神是一种抽象的自然力,他们的祈祷是一种套语。”如果说作为成年人的卡夫卡偶或偏离一种世俗化环境的习惯去做礼拜,那么这主要是出于好奇。这时候他是想看信教者们做宗教实践活动,而自己则是并不怀着充分信念的观察者。
一篇1922年夏写就的未完成的散文用一个贴切的比喻描述了被同化了的人的信仰缺乏。“在我们的犹太教会堂里”,卡夫卡这样写道,“有一头大约黄鼬般大小的动物。它常常都是很好看的,它允许人类走近至大约2米的距离。它浅青绿色。它的毛皮还没有人触摸过,所以对此没什么好说的,人们几乎想断言,连毛皮的真实颜色也没人知道,这可以看得见的颜色也许仅仅来自陷入毛皮中的尘土和灰浆,皮色也像教堂内部的粗灰泥,只不过颜色淡了一点儿。”这篇未完成散文对这头动物所作的阐述,可以套用西犹太人与虔敬的关系。如果说教区男人们对这位奇怪的犹太教会堂居民“早已漠然处之”了的话,那么这跟儿童们也不再对它的出现感到惊讶的提示一样,令人想起同化作用。只有妇女们“惧怕这头动物”:这也预示了她们在正统的犹太人祈祷中的地位,这种祈祷她们只可以作为旁观者在一个用“栅栏”跟教堂内部隔开的区域观看。由于妇女们不怎么熟悉这些虔诚的宗教仪式,所以她们也就对信仰采取一种真实可信的态度;如果说这头动物让她们受惊吓,那么这就显示出一种能感受宗教刺激的特性,而过着世俗化生活的、没有内心参与做完礼拜的男人们则已经丢失了这种特性。然而这种世俗化状态同时也形成不确定的形势,因为它不能肯定,这种虔敬只是一种残余物,抑或是犹太教的一种新的本体的显露。关于这头动物人们说道:“它是对早已逝去时代的纪念还是未来时代的预兆?这头老动物也许比曾聚集在犹太教会堂里的三代人还更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