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彼得-安德列·阿尔特

弗兰茨·卡夫卡的现实是一个广阔的想象力的空间。“我头脑中的一个广阔无垠的天地”,1913年6月他在日记中记下了这句话。卡夫卡的现实生活少有例外地发生在波希米亚省城布拉格一带地区,而虚幻帝国的经验却是无限的和无边无际的。赋予他的文学创作以灵感的,只有一小部分来自这一外部现实的各个地区。他的幻想世界奇怪地似乎没有受到风云变幻的近代历史的触动。20世纪初决定欧洲命运的各个重大事件对卡夫卡的生活看来没起什么作用——他的书信和日记均未对它们给予较大的重视。

——〔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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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幼年时代和学生时代(1883-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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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尼采和社会主义

在倒数第二学年,卡夫卡在戈特瓦尔特的课程的激励下读恩斯特·海克尔的刚出版的书《世界之谜》(1899)。海克尔,在前言中自称是“19世纪的孩子”,用自己的这部通俗哲学著作,为传播其世界观倾向以一种反先验论立场为目标的达尔文体系做出了贡献。作为受过自然科学思维训练的一元论者,他从一个以物质概念为依据的中心的因果原则推导出对人的环境的观察。精神和作为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世界的基本模式的物质绝对服从这个原则。自然史可以被理解为处于演变过程中的不同形态和状况中的这一种物质的变异。这一观念导致对达尔文的物种选择法则的一种支持:这一法则把自然界定为受因果关系,但不受目的论控制的活动范围。按照海克尔的观点,人的精神生活以及各种感官行为均服从一种可以从物理的过程中观察得到的、最近证明了自然法则的优先的因果关系。对他来说,达尔文的物种选择论是理解对作为有机界特色的表现形态多样性的“一元论解释的关键”。只要创造由在各种生命形态中显而易见的进化演变原则,而不是由一种目的论的秩序所致,那么上帝在这个体系中就只能被泛神论地理解为有效起因。海克尔虽然刻意强调指出,他的学说并不意味着对唯物主义的一种证实,然而他的物质观念和与此相关的一元论却支持具有时代典型性的抛弃黑格尔学派特色的精神唯心主义,这种抛弃在否定一种有先验的结构要素的基督教世界观中达到了顶点。
阅读海克尔,一如贝格曼措辞过分尖锐地阐述的,开始了卡夫卡的“无神论的或泛神论的时期”。在与信教朋友的辩论中,卡夫卡试图借助用形式和状态实体化物理原则取代上帝概念的一元论来驳斥一个造物主对造物的优先权。然而后来他回想起,“我心中并非觉得这种辩驳很有根据,我得先像组合一种需要耐心的游戏那样把辩词组合好”。一种这样的观察对高级中学最后两个学年的知识激励具有典型意义:它们提供通过试验进行检验的认同感,但没提供启发清楚的解释选择权的有约束力的世界观。思想上的认识仍然是一种“需要耐心的游戏”,它要求把各种不同的想解释世界的理论拼合成一个稳固的整体。

比一元论插曲更富有成效的,是对尼采的深入研究,此项研究在朋友波拉克激励下估计起始于1898年年底。特别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该书第一分册在他的出生年出版——似乎将卡夫卡迷住了。塞尔玛·科恩,有乡村特色的罗斯托克邮政总局局长的女儿,她记得,1900年8月,暑假期间,他晚上就着烛光在一片林中空地旁边的一棵老橡树下朗读尼采的热情奔放的作品。卡夫卡在塞尔玛·科恩的纪念册中的热情题词通过生动的形象用生花的妙笔透露出《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影响:“但是有一种活的纪念,它像用深情的手那样轻轻抚摸一切值得纪念的东西。如果从这灰烬中升起火焰,熊熊而炽热,猛烈而强劲,而你则往里面凝视,像被神奇的魔力吸引住了,那么……但是这是纯洁的纪念,人们不能用笨拙的手和粗糙的手工器具写这种纪念文章,人们只能把这写在这些洁白、简朴的纸上。”17岁的卡夫卡的这几句话,它们恳求超越语言回忆的可能途径,它们也是为这位已故哲学家所做的一篇墓志铭:它们产生于1900年9月4日,尼采逝世于魏玛后的10天。

卡夫卡本人终身一直是一个没有值得一提的财产的人。他只拥有一批数量不多的藏书,住在陈设简朴的房间里,既不购地也不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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