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沈从文)搞的那些东西,陶瓷、漆器、丝绸、服饰,都是“物”,但是他看到的是人,人的聪明,人的创造,人的艺术爱美心和坚持不懈的劳动。他说起这些东西时那样兴奋激动,赞叹不已,样子真是非常天真。他搞的文物工作,我真想给它起一个名字,叫做“抒情考古学”。
—— 汪曾祺
此墓(江陵马山砖瓦厂一号楚墓)出土的彩锦,有两类品种。一为窄筘腰机织成的“阑干锦”,用杂彩纬丝起花,在极小面积中织成不同形状规矩的图案,甚至能织出车马人物逐猎猛兽的惊险紧张场景;组织谨严,织造精工,为以往所未见,似为专供衣领边缘使用而制。一为阔幅大机织锦,有的织成通幅大单位花纹,以经丝起花,作对称规矩图案,横向分段织出双龙、对凤、对虎以及双人对舞等不同纹样。这些,和近代湘西苗族、土家族妇女的某些织造方法大同小异。至于那些绣衣绣衾图案主题设计,虽和楚漆器及铜镜纹样上经常使用的龙凤云纹近似,但内中一件,用红黑两色搭配,绣成两两相对的虎形,与两龙一凤交互勾连,凤冠特大,作侧面钟形“郁金香”花式,整体形成一种壮丽无匹的效果,更显出当年绣工设计的巧思和艺术创造上的活泼大胆。绣件针法虽为西周(前1100—前771年)到两汉(前206—220年)常用的“琐丝法”,但在技术处理上却非常细密精巧。绣线色彩有的至今还十分鲜丽,如绛红、紫红、朱砂红、金黄、蓝、绿、黑、白等;其他可辨识的还有土黄、灰绿、深浅棕褐等色。玄黄陆离,配色复杂,对比衬映恰到好处。从这份刺绣遗物上,我们才进一步明白,古称“珠玉锦绣不鬻于市”,禁止作为商品应市的深一层含义。因为如不是在春秋战国诸王侯贵族兼并时期,还保留周代半奴隶制性质作陪媵随嫁的大量针黹女奴;另一面又从长期兼并战争中掠夺得来更多的长于织绣的工奴,实不可能用如此大量劳动力生产这类特种工艺品。
图1 对凤对龙纹绣浅黄绢面衾 战国 江陵马山一号楚墓出土
图2 织锦绣绢针黹盒 汉 武威磨嘴子汉墓出土 甘肃省博物馆藏
此外,同墓出土的还有一件半规形短柄竹扇,用朱墨二色漆篾编成精美图案,也是迄今为止考古发掘所见保存完整而又最古的“便面”(扇子)。出土的若干铜器,擦去附着物后,光亮如新。另有四件高约六十公分,身着紫绢绣衣的少女木俑,面目描绘文静秀美,也为一般楚俑所少见。随葬漆器虽然不多,却是以往出土同类文物中的稀有精品。
图3 便面 西汉 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