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石南被压烂的气味和她脑袋下面被压弯的茎枝的粗糙感,阳光明亮地照射在她紧闭的眼睛上,他将一辈子忘不了她那脖子的曲线,她那被紧推在石南根丛中的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的双唇和对着太阳、对着一切紧闭的眼睛上的睫毛的扑闪,阳光照在她紧闭的眼睛上,使她觉得一切都是红红的,橙黄的,金红的,一切都是这颜色,一切的一切,那充塞、占有、拥有,都成了这颜色,眼花缭乱地都成为一色。对他说来,那是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黑暗通道,不知接着通往哪里,接着又通往哪里,接着再通往哪里,总是永远不知通往哪里,胳膊肘沉重地支在地上而不知通往哪里,黑暗、永无尽头而不知通往哪里,总是始终不放地通往不得而知的哪里,一次又一次地永远不知通往哪里,这时老是再也无法忍受而不知通往哪里,无法忍受地一直、一直、一直不知通往哪里,突然地,灼热地,并紧地,这不知名的去处消失了,时间猝然停止,他们俩一起躺在那里,时间已经停止,他感到地面在移动,在他们俩的身体下面移开去。
他这时侧身躺着,脑袋深深地埋在石南丛中,闻到石南的气味,闻到石南丛中散发着石南根、泥土和阳光的气味,他赤裸的双肩和两腰边的石南使他发痒,姑娘仍然闭着眼睛,躺在他对面,这时睁开了眼睛,对他微笑,而他十分疲乏地说,“嗳,兔子。”那声音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但很亲切。她微笑着说,“哎,我的英国人。”那声音却就在耳际。
“我不是英国人,”他十分怠惰地说。
“噢,你就是,”她说。“你是我的英国人,”她伸出手来,抓住他的两只耳朵,吻他的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