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当下的裂缝,通过这裂缝我们得以瞥见未来,但它也挖空了人类主体,贬低任一时刻的价值,将其献祭于未来——永远不会实现的未来——的神坛之上。没有这种不断将自身向前投掷的过程,没有对难于掌控的心满意足的攫取,就不会有具体的人类生活。“我们不幸福,也无能于幸福,”韦尔希宁在契诃夫(Chekhov)的《三姐妹》(Three Sisters)中说:“我们只是希望幸福。”希望,就像欲望,是人类动物——它的存在是永恒的尚未,它的本质是一种悬置——和自身不一致的方式。它代表了卡尔·拉纳(Karl Rahner)所说的“基本的人类存在的样态”,而不仅仅是一种精神态度。
塞缪尔·约翰逊认为,这种非自我同一性正是颓丧的充分理由。但有趣的是,约翰逊对希望不置可否,因为他同样将之视为对人类奋斗而言不可或缺的激励。在他所作《论罗伯特·莱维特之死》(Onthe Death of Dr. Robert Levet)一诗中,希望被直言不讳地描述为“惑人的”;然而,在《漫步者》(Rambler)中,约翰逊同样说:“希望是必需的,尽管希望总让人失望;因为希望本身即幸福,无论其挫败多么频繁,都不如幻灭那么可怖。”幻想或富有成效的谎言,至少比绝望更为可取。在埃斯库罗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 Bound)中,普罗米修斯告诉合唱队,在他对人类的其他善行中,“盲目的希望”是为礼赠。合唱队毫无讽刺地答道:“您的礼赠为他们带来了极大的福赐。”也许,我们唯一能达至的幸福就是对幸福能够被达至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