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只要再贴上一枚邮票》(书信集)
【日】小川洋子;【日】堀江敏幸
昨天,我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决定永远闭上眼睛。即使是醒着的时候,也和睡着的时候一样,永远,闭着。
这样写,可能会无端地引起你的担心,但请你别把它想得过于严重。首先,人在一天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睡着的,除此之外的时候也时常眨眼挡住自己的视野,所以如果有机会精确地来测定眼睛睁开的时长,那一定短得令人吃惊。我们总感觉自己是睁大眼睛始终注视着世界的,但其实那是一种错觉,映入眼帘的多半都是黑暗。你没必要害怕什么。
当然,做了这个决定,我一定也会失去很多。也有人劝我说,你不妨再重新考虑一下。但是,即使闭上眼睛,也还是可以这样写信给你。语言不会消失。既然如此,那也就足够了。
黑暗中映出的文字比白色信纸上的文字表情更丰富,更有深度。即使文字的轮廓是清晰的,但当你把焦点放在那里时,不知为什么,你会发现它看起来轻轻地摇晃着。一个字一个字的,似乎都隐藏着与它们相配的秘密故事。
——「第一封信」
我们在那里漂浮了多长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似乎只有十分钟左右,或者说直到现在我们还在那里,我觉得甚至这样说也没错。“我们第一次交谈的地方,宇宙射线研究所圆柱形水槽的水面”,刚才我是这样写的,但严格来说,这不是正确的描述。我们俩只是一直沉默着。从船桨上滴落的水滴和反射在我瞳孔中的玻璃管的光辉,只是在我们俩之间交汇。但那是人在还不懂语言时就有的,比语言更亲密的默契。是即使语言消亡也能存续下去的默契。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幸运儿不是十二个而是十四个。这和我想要抓出一打铅笔,却总是拿到太多支是一样的。我们应该就是该被放回年轮蛋糕空盒子里的那两支。是被选中的人中进一步被选中的、最特别的那两个人。
那一刻我们的状态,似乎预言了之后两个人的一切。象征、暗示、记号、气氛、预告……从过去到现在的全部时间,以各种形式被凝缩,漂浮在水面上。唯一无可救药的不同是,在观测装置的水槽里的小船是两个人共同乘坐的。
不知道当年相遇时曾穿越过我们的中微子,现在,在宇宙的何处飞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