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只要再贴上一枚邮票》(书信集)
【日】小川洋子;【日】堀江敏幸

昨天,我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决定永远闭上眼睛。即使是醒着的时候,也和睡着的时候一样,永远,闭着。
这样写,可能会无端地引起你的担心,但请你别把它想得过于严重。首先,人在一天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睡着的,除此之外的时候也时常眨眼挡住自己的视野,所以如果有机会精确地来测定眼睛睁开的时长,那一定短得令人吃惊。我们总感觉自己是睁大眼睛始终注视着世界的,但其实那是一种错觉,映入眼帘的多半都是黑暗。你没必要害怕什么。
当然,做了这个决定,我一定也会失去很多。也有人劝我说,你不妨再重新考虑一下。但是,即使闭上眼睛,也还是可以这样写信给你。语言不会消失。既然如此,那也就足够了。
黑暗中映出的文字比白色信纸上的文字表情更丰富,更有深度。即使文字的轮廓是清晰的,但当你把焦点放在那里时,不知为什么,你会发现它看起来轻轻地摇晃着。一个字一个字的,似乎都隐藏着与它们相配的秘密故事。

——「第一封信」

有一种比喻叫作“小鸟的亲吻”。它是一种微妙的距离上的亲近感,轻盈、温柔,像是触碰到又好像没触碰到。窗·道雄的诗《小鸟》中用的几个词巧妙地表现了小鸟亲吻本身。不管是水滴也好花蕾也好,当以文字的方式写下来时,似乎都让人觉得是没有明确轮廓、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用眼睛的话
可以触摸你吗?
鸟儿会用它的喙轻轻触碰主人。很久之前,当我饲养一只手持鹦鹉时,曾试过让它用粉红色的喙把我嘴里凹陷处的唾液弄出来。我想,比起让它喝鸟笼里的水,如果让它喝下从我体内流出的液体,是不是关系会变得更亲密些?起初有点紧张。我张大嘴,鹦鹉立刻顺着胳膊爬到我肩膀上。当我把脸转向它时,它的小脑袋完全伸进我的嘴里,它的头反复上下抖动着,像是在确认味道。小鸟不仅是轻盈的。它们将轻盈物质化,并拥有它。我同意你的观点,鸟儿们“仿佛正处于将要进化成某种东西的中间阶段”。这种神秘感,在鸟儿飞翔时感觉不到,而当你真正触摸到它们时就会变得很明显。你还可以听到“咯嗒咯嗒”的叫声。
鸟鸣的声音在法语中写作cui-cui。不是“咯嗒咯嗒”,而是“啾啾”。听起来很舒服。以前当我身体里的另一个我说想为你拍照时,你一开始不允许我使用带闪光灯的普通相机。你说如果是祖父那种老式箱形、机身风琴状的大时代相机,你就很乐意拍。也就是说,不是用的胶卷,而是老式单张盒装底片。

——「第十二封信」

关注

某个出生在北方小镇的诗人曾有一个想法。一个没有任何科学或学术基础、纯粹的诗意的直觉。在对诗歌的根源进行反复推敲之后,他提出了一个离奇的假设,这个假设本身就像是一首诗。他——诗人吉田一穗,这么说道:“候鸟之所以北归,是因为那是去往极地的重生。”在永久冻土和冰雪覆盖的寒冷大海之下,沉睡着刚才我所提到过的浅滩和富饶的绿洲。它们去往的是祖先代代相传的梦幻温暖之地。如果我们考虑到地球曾经相对于公转面的垂直方向倾斜了三十度,那就说得通了。这些鸟儿们是飞向以这个角度为基础计算出来的极地。诗人是这么说的。
如果我是鸟群中的一员,或者如果你是鸟群中的一员,一定会把那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想法送往那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绿洲吧。那些飞向无法返回的梦幻极地的鸟儿们,只能不断发送“咯嗒咯嗒”这微弱的信标。不知是否会被收到,几乎只是一场赌博。这可能和你在没有看护帮助的情况下,一个人完成的文字传达装置有相似之处。

登录以加入对话
万象千言

本站话题休闲取向,欢迎使用。以下类型用户请勿注册:激进民运人士、左翼爱国者、网络评论员。

访客查看账户公共页面 (1234.as/@username) 仅显示 10 条最新嘟文,如果需要查看更多,请关注或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