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每天清晨,我最早听到的声音,是磨坊的女工们穿着木屐,踩过鹅卵石街道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比那更早的声音,我猜是工厂开工的哨声,但我从来没有那么早醒来,未能亲耳听到过一次。
我的卧室住四个人,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狗窝,里面永远是脏兮兮的,看了就睡不着。许多年前,这间房子原本是平常的住家,后来布鲁克一家买了下来,将它改造成内脏店兼出租屋。布鲁克一家从以前的屋主那儿继承了好几件报废的旧家私,却没有精力将它们搬走,所以我们只好委屈睡在原本应该是客厅的房间里。天花板挂着一盏沉重的玻璃吊灯,积着厚厚的一层灰,看上去像一层羽毛。一样庞大而丑陋的东西占据了一堵墙的大部分面积,似乎是餐具柜,又似乎是衣帽架,上面有许多雕刻花纹、小抽屉和好几面镜子。房间里有一张地毯,原来应该很华丽,但如今却在周围堆满了污水桶。另外还有两张抛光的椅子,椅面都裂开了,以及一张旧式的马毛扶手椅,坐上去只会滑倒下来。这个房间被改造成卧室,硬生生地塞进四张肮脏的床,和这些废品堆放在一起。……

关注

大家普遍都觉得,任何社会主义成为现实的文明和我们的文明相比,就像是一瓶崭新的殖民地出产的勃艮第红酒和几勺上等的博若莱红酒。我们生活在一个形近崩溃的文明,但它曾是一个伟大的文明,经过修修补补看上去仍非常繁华,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可以这么说,它仍然酒香四溢,而那个想象中的社会主义的未来就像冒牌的勃艮第,只有铁锈和水的味道。因此,我们面临一个非常可怕的现实:重要的艺术家都无法被说服加入社会主义阵营。比起画家,作家们的政治理念和他们的作品联系更加紧密。说实话,我们必须承认,几乎所有宣扬社会主义的文学作品都很无趣,品味低下,文字拙劣。考虑到当前英国的形势,社会主义的理念已经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然而,可以这么说,社会主义文学的翘楚是威斯坦·休·奥登——一个懦弱版的吉卜林,还有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更加软弱的诗人。每一个有分量的作家和每一本值得阅读的书,都在另一个阵营。我相信俄国的情况刚好相反——虽然我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料想在革命后的俄国,激烈的事件将诞生出富有活力的文学作品。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西欧,社会主义还没有催生出真正意义的好作品。不久以前,当问题还不是那么清楚的时候,有一些活跃的作家自称为社会主义者,但他们只是把这个词语作为一个模糊的标签。因此,如果易卜生和左拉自称为社会主义者,这只是表示他们是“进步作家”,而在安纳托尔·法郎士身上,这只是表示他是一个反对教会的人士。真正的社会主义者,那些从事宣传的作家,都是些无趣空洞、夸夸其谈的人——萧伯纳、巴比塞、厄普顿·辛克莱尔、威廉·莫里斯、沃尔多·弗兰克等等。当然,我并不是说社会主义应该受到谴责,因为那些潜心创作的人不喜欢它。我甚至不是想说社会主义一定要催生属于自己的文学作品,尽管我确实觉得社会主义没能催生值得歌唱的赞歌不是一件好事。我只想指出,真正拥有才华的作家对社会主义漠不关心,有时甚至怀有敌意。这不仅对那些作家是坏事,而且对社会主义事业也有非常大的影响,因为社会主义需要好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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