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并不会在石头表面绘制有意义的形象,将其理解为有意义的形象的是人类的想象力,也就是所谓的“类推之魔”。我所写的虽然是“石头表面”,但不如说是石头诞生时被封入石头内部的、被隐藏的形象,在石头被人们一分为二或被打磨时偶然浮现在表面,也许这种说法更接近真相吧。由于偶然,类似的奇迹广为人知;奇迹一旦出现,它的专制力量就会限制人们的想象力。罗夏墨迹测试的图像一旦被我们认知为“花”,以后再怎么看它,都看不出除花以外的其他东西了。无意义的形象就这样打开了梦中世界的大门。想象宛如被镜子映出一般,浮现在石头表面。就像加斯东·巴什拉在《大地与休息的梦》中所言,“存在的胚胎就是梦的胚胎”。
——「石头的梦」
虽然我认为迷宫的主题和螺旋的主题在美学和心理学上不一定有直接联系,但是凯雷尼在《迷宫的研究》中证明了它们有紧密联系。
迷宫作为宗教习俗和原始艺术出现时,或多或少被认知为一种螺旋式形态。无论是单纯的线状螺旋还是复杂的弯曲状螺旋,如果我们将其视为难以避开的一条路或者一条走廊,那么它就是一个迷宫。
凯雷尼在巴比伦、克里特岛乃至北欧文明中广泛寻找过上文的例证,我在这里只引用其中之一:巴比伦的黏土板,上面画着为了预言使用的祭祀用动物的螺旋状内脏。在古代,这种潜入死亡世界的方法常被视为降入冥府,因此可以将螺旋视为对冥府建筑的表现,而且甚至有“内脏的宫殿”这个形容冥府的说法。凯雷尼暗示我们,巴别塔也许就是“内脏的宫殿”的等价物。
珀耳塞福涅的神话,以及希腊之外的文明中相似的神话为我们提供了有趣的例子。年轻女子降入冥府的故事成为一些地方的舞蹈剧目,我们几乎一定能在其中发现螺旋形状。螺旋由九个舞者组成圆环围绕着位于中心的井口来表现。
代达洛斯是传说中迷宫的建造者,关于他的神话也与螺旋形象相关。在古代传说中,代达洛斯可以用一根线穿透蜗牛壳,这正是“迷宫与蜗牛壳是同一观念的两种表现”。
当我读到代达洛斯的传说时,不由得想起巴什拉在《大地与休息的梦》中引用的让·保罗的话:“好好检查你们的生活框架、房屋墙壁和房间角落。然后缩小身体,缩进你的蜗牛壳螺旋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