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博科夫长篇小说研究》by 邱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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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面上看,纳博科夫的文学创作以艺术为主旨;从根本上看,纳博科夫的文学创作仍然以生命本体的终极体验为主旨。纳博科夫认为,人的本能和本性以艺术创造的形式存在,并且借助艺术的建构使生命具有存在的方式、秩序和意义。艺术创造使人产生一种必然感,这种必然感是人在时空位移中的客观存在所带来的体验。由此可以判断,纳博科夫认为人的生命与艺术创造具有同质同构造,鉴于这种同质同构造的存在,人们将在文学创作中获得一种存在的时间感。人们一旦获取这种时间感,便具有追溯过去、把握现在以及预测未来的能力,从而使人们从时间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摆脱时间对人们的奴役和控制。
——「绪论」
环形的“时间之狱”划定人们的生存之域,也勾勒出人们的生存界限。“只要此在存在,它就始终已经是它的尚未,同样,它也总已经是它的终结。死所意指的结束意味着的不是此在的存在到头,而是这一存在者的一种向终结存在。死是一种此在刚一存在就承担起来的去存在的方式。”海德格尔认为,死亡决定生存,死亡从否定的意义上规定人们的生存,只有死才使人的生成为可能。流俗时间观把死亡视为与人们生存无关的现成物,认为当人们存在的时候,死亡尚未发生,而当死亡一旦发生,人们便不再存在了。生命只是时间长河中生死两点间或长或短的一段,无论是生之前还是死之后都是虚无的,流俗时间观所拒绝的正是这无法被现成化的虚无本身。流俗时间观把死亡视作位于时间长河的未来的某个有待实现的可能性,生存的最大目的在于竭尽全力地避免它的发生,死亡由此成为偶然发生的不幸事件,而不是必然发生的事件。从本质上说,任何将死亡现成化的行为都是从这种“持守”前退缩。如果不把死亡视为现成物而是将其作为可能性而持守,人们便获得“本己”的生存,因为人们的生存本身只是没有任何本质的虚无。
传统时间观关注的焦点是“这是什么”,这种思维方式使传统时间观很自然地落入主客体二元对立的窠臼之中。传统时间观所理解的时间必然是作为某种对象而存在的时间,因此传统时间观的时间必然是被空间化的时间。同时,传统时间观十分关注“现在”这一时间维度,而这正和传统时间观视时间为现成的对象直接相关。在《固执己见》中,纳博科夫给初露头角的批评家的忠告是“无论如何把‘怎么’放到‘什么’之上,但别使之惑于‘又怎样呢’。”这也是纳博科夫在时间问题上仍然坚持的原则。纳博科夫在区别“纯粹时间”和“应用时间”之后,并没有进一步探寻“纯粹时间”的实质,而是借助小说将“纯粹时间”呈现给读者。与其他哲学家不同,纳博科夫并没有追根究底地说明“纯粹时间”的概念和本质,而是将注意力集中于如何在小说中呈现“纯粹时间”。纳博科夫与海德格尔的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与纳博科夫的“纯粹时间”一样,海德格尔的时间概念也不是一种通过直观和概念思辨所能达到的时间。纳博科夫的“纯粹时间”也没有被“我们的空间观念所侵蚀”,比可被度量的时间更为源本,是一种本源意义上的时间。由本源时间所开启的终极视域使海德格尔的时间性与纳博科夫的“纯粹时间”具有互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