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者:西方宇宙观念的变迁》
【英】阿瑟·库斯勒
「献给Mamaine」
▷2014年版序:https://shimo.im/docs/2wAldwK9zLt5NZAP/
▷1968年版前言(图1-2)
▷1959年版序(图3)
据阿瑟·库斯勒的说法,科学革命的领导者(哥白尼、开普勒和伽利略)在推翻中世纪的宇宙观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明确表示,这并不是在质疑科学取得的巨大进步。他的观点是,科学进步远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理性进步过程,而是不稳定的,往往是偶然的——一个杂乱无章、脱节的事件,非理性在其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库斯勒批判的不是科学,而是流行的“科学神话学”:
科学的发展通常被认为是沿着直线上升的一种清晰而理性的发展;事实上,它走的是一条曲折的之字形路线,有时几乎比政治思想的演变更令人困惑。尤其是宇宙理论的历史,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称之为集体性强迫症和受控性精神分裂症的历史;一些最重要的个人发现到来的方式令人觉得更像是一位梦游者而不是一台电脑的表现。
——「2014年版序」
贝拉明曾在一次布道中讲过:“人就像青蛙。他们对着与他们无关的诱饵张大嘴巴,而那狡诈的钓鱼者,魔王,他知道怎么大量地捕获他们。”罗马的人们确实已经开始讨论诸如这样的问题:其他行星上是否居住着人,如果有的话,他们是否也是亚当的后裔?如果地球是一颗行星,那么它就与其他行星一样,需要一个天使来移动它;但这个天使在哪儿?他们用与神学家解释信仰相同的基督教激进主义和青蛙张嘴的方式来理解科学的论题。但是,在过去,基督教曾经克服过类似的若干次危机,它已经理解了地球的圆形和对跖点的存在,用它们取代了那个由上层水域覆盖的帐幕宇宙。基督教的世界观已从拉克坦提乌斯和奥古斯丁发展到中世纪的阿奎那和大阿尔伯特的宇宙;在那之后,又发展到库萨主教对无限性的最早的声明,再到方济各会士的后亚里士多德物理学和耶稣会士的后托勒密天文学。
但这一直是一个渐进而持续的发展过程。在一个同样有序的世界观可以取代它之前,封闭的宇宙、存在巨链的等级结构不能被轻易放弃。到目前为止,那个新的宇宙观还不存在。它要到牛顿的综合理论为视角提供了新的焦点之后,才能成形。在这种情况下,唯一可能的策略就是有序的撤退,当阵地变得无法防守时,就放弃——如天空的不变性,被新星、彗星和太阳黑子证明是错误的;如地球是所有天体运动的中心,被木星的卫星证明是错误的。以贝拉明为首的耶稣会的天文学家们在所有这些“危险的创新”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他们已经悄悄地放弃了托勒密,推进到了第谷式系统:行星环绕着太阳,而太阳则环绕着地球(正如4颗“美第奇星”环绕木星,木星环绕太阳那样)。这就是形而上学的审慎和科学的谨慎所能允许他们走到的极限了——虽然一些耶稣会士在内心里其实是哥白尼主义者。形而上学的审慎是出于神学的原因,而科学上的谨慎则是出于实证上的原因:只要不存在可被观察到的恒星视差,没有地球在空中运动所引起的明显的恒星视位移,这种运动就仍未得到证实。在这种条件下,与观察到的事实似乎最为接近的宇宙系统,是第谷式的宇宙系统。它还具有一个折中的优势。通过使太阳成为行星运动的中心,第谷系统也为一个完全的日心说系统铺平了道路——一旦发现了恒星视差,或者出现了别的一些发现使得天平朝它那一边倾斜的话。而我们即将看到,这是伽利略拒绝的另一个和解方案。